第50节(1 / 2)

多情的人注定无情。

就这样停在这里也很好,至少当我死去的时候,我是作为一个真正的人死去的,而非在漫长的岁月里渐渐失去一切情感的冷漠怪物,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自身的变化,从第一次破碎虚空起到现在,我的感情一天比一天淡泊,淡泊到让我产生恐惧。

我病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生病,这一次的病来势汹汹,起初只是困倦,渐渐变成长眠,我经历了千锤百炼的身体并没有外在的疼痛表现,我在醒着的时候功力可以达到大宗师水准,入睡之后就连一个不懂武功的孩童都可以轻易地用刀捅死我,我的病不在身体,在于意识。

我在几次长眠之后,极乐之星停了手头上的生意,整日陪在我的床前,我们住的仍旧是当年的小园林,即便以极乐之星的身家,满可以有更多更好的住处。

他是个念旧的人,我也是。

不知是第多少次在沉睡中醒来,我睁开眼的时候,极乐之星正在屋里点灯,外面的天还没有完全暗去,他却总是习惯早早地把灯点上。

屋里没有旁人,倒是备了一些好克化的糕点和茶水。

我是会饿的。

我一边吃着软软的茯苓糕,一边问极乐之星,“我这次睡了多长时间?”

极乐之星轻声说道:“四天。”

我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去,叹了一口气,说道:“再多睡几天,饿都要饿死人了。”

极乐之星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随即回过头看着我,我被他脸颊瘦削眼底青黑的样子吓了一跳,问他,“你怎么啦?”

极乐之星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这才低声说道:“没怎么,你不要说死字,不吉利。”

我一边吃糕点,一边说道:“人总是要死的,死这个字本身也没什么吉利不吉利的说法,我自己知道的,快了,等我死了之后,你不要太过伤心,过几年把生意都放一放,你长相不带变化二十几年还能说保养得当,再过个四五十年,别人就要拿你当妖怪了,找个长得像的孩子养一阵,等过一段时间再假装成我们的儿子……”

极乐之星摇了摇头,“不用了。”

我握着糕点的手微微紧了一下,却没有抬头看他,仍旧说道:“不想这么麻烦也可以,可以把生意变个现,多换一些黄金存起来,再找机会拿去用,你是西域来的,也可以带着黄金回西域去,那边的小国很多,不会查得太严。”

极乐之星轻声说道:“我说不用了。”

他慢慢地走到我面前,半蹲下来,用那双即便是在夜色里也璀璨漂亮得像星辰一样的眸子直直地看着我,说道:“你相信楚留香的话,一颗石头可以凭空修炼成人?你看看我,热的,活的,有血有肉。”

极乐之星把我的手按在他的脸颊上,很温热的触感,也很熟悉。

他轻轻地说道:“人有父母,灵有来处,若没有外力灌注,我不会有化形的机会。”

我愣愣地看着他。

极乐之星说道:“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我体内的那股真气是有主人的,但我一直没有说,我做极乐之星时已经有意识,但我没有手脚,行动无法自主,那种感觉就像是人瘫在床上无法动弹一样,从我有意识的那天起,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尝过了做人的感觉,再去想那种滋味,哪怕只是一天我都受不了。”

我低声说道:“你本可以一辈子不说,这样我到死都是开心快乐的。”

极乐之星轻轻地摸了摸我的脸颊,说道:“我经常会在梦里看到你所经历过的事情,我不想做你遇到的男人里,最坏的那个。”

极乐之星说道:“陪你二十年,够了。”

我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但被他死死地按住了,长眠带来的乏力并不能让我挣脱不开一个不懂武功的男人,我忽然反应了过来,呆呆地看着床头的那盏茶水。

极乐之星最后用那双令众星为之失色的眼眸对我轻轻地眨了一下,带着一点笑意说道:“下一次,不要那么容易相信别人了。”

那双我所见过的,最好看最好看的眼眸闭上了。

仿佛所有被时光磨灭的情感在一瞬间涌上,但又被什么莫名的屏障全然阻挡,我挣扎着从床上滚落到地上,伸着手却捡不起那一地碎裂的金刚石。

极乐之星明明是最坏最坏的那一个。

——《极乐之星篇》完

第76章 追到隋末砍邪王(1)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感到一丝怪异。

我失去意识之前正在沙漠边缘的小镇上买水, 做进入沙漠前的最后准备。

我在追杀一个人。

无冤无仇,只因为我是个杀手。

我叫戚霜,今年满十八, 我做杀手已经七年,从最底层的一百两一单做到现在三千金一单,挂在补天阁内的杀手牌已经换成纯金打造。

纯金的牌子不值钱, 纯金的杀手牌才值钱。

一个杀手从入行起就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杀手牌, 刻着名字, 挂在补天阁内,底层的杀手是木牌, 木牌之后是玄铁牌, 玄铁牌之上是金牌, 对应不同的价位, 金牌杀手的位置数目是固定的, 只有二十三位,我的身价目前排在第十一个。

已经很久没有目标能让我从洛阳一路追到西域大漠, 但我确信这个人逃不过我的刀。

做完这一单, 我的排名可以再上一位, 因为这是排名第四的“渔婆婆”杀不了的弃单。

金牌杀手一旦弃单, 排名便要下降一位。

我之所以能这么快蹿上金牌杀手的位置, 是因为我专捡弃单。

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 仿佛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炎热的大漠景象就在我眼前化成了一片幽谷碧色,我从不离身的白玉刀也不翼而飞。

我有些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伸出手摸了一把边上的古树,最后断定这不是什么迷惑人心的幻术,不论是阴癸派还是慈航静斋,她们的功法都做不到这样的地步。

我听说曾有人黑夜渡河,从千里之外渡到河流尽头,间隔不过一刻,我似乎也遇到了差不多性质的事情。

但这并不能掩盖我赤身站在野外幽谷里的事实。

我走了一会儿,在幽谷里发现了一户人家。

说是人家并不恰当,那处精致的房屋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养静的隐居之地,隐隐约约有萧声从不远处的幽林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