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我要见皇后!唔……”
另一名女牢头掐住她的下颌,给她灌下了毒酒。她咳嗽着想吐出来,却依旧将大半都咽进了腹中。不多时,她便疼得挣扎起来,口中嗬嗬作响,瞪圆了一双眼睛,狠狠地剜着牟斌等锦衣卫。过了不久,她没了气力挣扎,只能蜷缩着身子,渐渐地再没了声响。
一位锦衣卫按在她颈边试了试脉搏,禀报道:“指挥佥事大人,犯妇已经自尽身亡。”
牟斌点了点头,无视了隔壁牢房里忽然爆发出的痛哭声:“将她的尸首拖出去罢。”北镇抚司诏狱里的罪犯尸首,通常都是以草席裹身丢在乱葬岗里。“走,我们去给钟陵郡王,不,庶人朱觐锥颁旨。”
“是!”
作者有话要说: 冰墨叶亲说得对
我一时没注意,写了郡王世子。郡王不封世子,只有嫡长子或者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由庶长子继承郡王爵位。
嗯,前面就不改了,之后会注意哒~
第321章 安置罪宗
“犯罪宗室安置在何处?”
张清皎回过首, 举着怀里朱厚照的小肥爪子摇了摇, 笑道:“万岁爷, 中都凤阳又是如何安置这些庶族的?我依稀记得听你提过,仿佛是建了一座庄子,筑起高墙,将庶族都迁居在内, 而后每月给他们些粮食度日?”
“不错,每月给米五石, 足够他们过得舒适了。即使被困高墙之中, 亦是衣食无忧。”朱祐樘回道, “况且, 除去犯罪者本人之外, 其他人都能自由出入高墙之外,也可适当谋些生计。照卿卿曾与我描绘宫外百姓是如何过生活的,这些罪宗的日子应当过得并不差。”
“既如此, 京城也可照此办理。在离京城近些的皇庄里建一座大宅院,内中建数十家四合院落。每间四合院落都可安置一家子人,让他们在里头生活。宅院外筑起高墙,命禁军看管,每日进出须得用腰牌,不许擅自出入。此外, 锦衣卫隔三差五也可前去查看一二,清点罪宗的人数。”
张清皎放下朱厚照的肥爪子,又道:“不过, 我一直觉得,罪不及家眷子孙。若是一大家子都安置在高墙内,难免对其家人不公。”在后世,监狱一直是用来关犯人的,而不是关犯人以及犯人全家的。毕竟,需要惩罚的只是犯罪者,如果家人无辜,又何必牵连家人呢?
朱祐樘皱起眉来,想起牟斌在折子中所言,钟陵郡王的王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主动检举了一些不法事。虽然王妃在坐视刘氏杀人一事上有错,但检举朱觐锥不法有功,将功补过,确实不应该跟着他受苦受累。
“那卿卿觉得,如何安置更为妥当些?”
“不如,单将那些犯罪的宗室软禁在高墙里即可,他们的家眷则在高墙外生活。咱们照样在皇庄中建大宅院,不过须得建两间宅邸。一间小些的用来软禁犯罪宗室,墙壁高筑,每人一间屋子坐卧休息,至少可安置上百人;一间大些的用来安置家眷,似寻常模样,每家一间四合院。若有家眷较少者,亦可合住。”张清皎思索片刻,命人取来了皇庄的鱼鳞册。
“犯罪宗室可参照闭门思过的规矩来约束,每人可带着一名男仆入内服侍。随他们每日如何度日,只不许他们再犯罪即可。”若真按法律行事,这种判了无期徒刑的罪犯坐牢,哪里还能有仆人服侍?不让他们每日种田劳改就已经足够宽容了。不过,谁让如今的世道对这些皇亲贵胄格外宽容呢?自幼锦衣玉食惯了,若没有人服侍,恐怕照管他们的衣食住行更为费事儿,还容易落下苛待的名声。
朱祐樘思忖片刻:“这些宗室的衣食用度,皆可从拨给他们的粮食中出。以往是全家人享五石米的用度,如今可以一石米给高墙内的犯罪宗室,剩下四石都给家人吃用。”
“不错,这座宅子就如同一户宅院般,有专门的管事,亦有厨下。厨下负责提供膳食,管事负责账目与购置物品,禁军负责看守,彼此互相监督。而罪宗家眷的那座宅院,无须看守,随他们自由出入谋取生计。他们每旬都可去探望犯罪之人,进出都须得登记造册。”
朱祐樘点了点头:“卿卿思虑果然周全。如此,便不愁日后安置不了罪宗了。他们住在皇庄上,多少也能有些照应。逢年过节的时候,咱们亦可赏给家眷们一些补贴,不教他们过得太难熬。若有确实反省了过错的罪宗,亦可许他们出高墙与家人重聚。”
“万岁爷宽容大度,不如着刑部与宗人府再定些细则。一为约束,一为减免罪责。如果他们心里有些盼头,知道自己若诚心诚意地反省,或许便能摆脱软禁,也许就能真正悔过了。不过,有些大奸大恶之辈却是不能随意减免的,能粗茶淡饭地过一辈子,已经是万岁爷的恩典了。”张清皎道,展开某张鱼鳞册的图谱,“这间庄子可合适?靠近太宗皇帝陵寝,离京城也不远。”
帝后二人仔细地看着皇庄图,旁边的朱厚照不甘心被爹娘忽略,探着小脑袋也跟着看。可惜他甚么都看不懂,一时急了,便将小肥爪子拍到了那张图谱上,试图引起爹娘的注意。朱祐樘不由得笑了,将他抱了起来:“既然大哥儿选中了此地,那就择定这座庄子罢。”
“我这便吩咐下去,让皇庄管事负责营造宅邸。”张清皎道,“不过,在宅邸造好之前,就只能暂且让钟陵郡王府的人在先前的宅邸中稍留一段时日了。对了,万岁爷,礼部可议出了郡王以下能纳娶的妾室数量?”
“郡王自正妃外,妾媵不得过四人;各将军不得过三人;中尉不得过二人。”朱祐樘道,“除了这些妾媵之外,其他妾室所出的儿女,皆不可上玉牒,不可请封册继承爵位,都只能算作庶族。”庶族长大后只能自谋出路,与平民百姓无异。当然,他们既不算是宗室,便可习四民之业,不受约束。
张清皎不自禁地替国库松了口气——至少,以后不会再出现九十余儿女的恐怖数字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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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不服!孤不服!!孤不认罪!凭什么!凭什么孤不认罪,还将这些罪都生生地安在孤身上!!牟斌,你这条鹰犬!回去问问你主子,我与他有甚么仇怨?!他就是这么对自家宗亲长辈的?!他可敢去奉先殿祖宗面前与我分辨清楚?!”
朱觐锥几欲疯狂,挣扎着想要从锦衣卫手中逃脱。然而,他一个早已被女色掏空了身子的人,哪里会是身强力壮的锦衣卫的对手?便是他再怎么挣扎,亦是无法动摇两名锦衣卫的五指山。他只得回首怒视牟斌,目光如同狂兽般噬人:“有朝一日,孤若能从这里出来!便是你的死期!!”
牟斌眯了眯眼,示意锦衣卫们将他推进院子里去。随着朱觐锥进院子的,还有一位他的亲信仆从。主仆二人刚被推进去,后头的门便被锁上了。立即又有工匠将院子的墙加高,给门上加了一层层厚厚的锁链。
前钟陵郡王王妃周氏领着女儿静静地立在数步之外,听着朱觐锥的咒骂声,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牟指挥佥事,我们不回中都凤阳?日后便一直留在京城里么?这般大的宅子,还有这么多口人嗷嗷待哺,每月只五石米怕是远远不够。”
“夫人,这间宅子不过是暂居而已。”牟斌回道,“陛下与娘娘已经择定了皇庄,建造专门供罪宗生活的宅院。若宅院建好,我等必会将诸位送过去安置。至于五石米……夫人,平民百姓若每月能有五石米,便已能过得衣食无忧了。”
周氏握紧女儿的手,她其实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自己身上的责任竟是如此沉重。家里林林总总共有数十口人,她究竟要如何养活呢?光是侍妾就有十几房,生养了孩子的也有六七房……
“夫人有所不知,万岁爷已经下了圣旨,命郡王以下宗室约束妾媵数量,免得闹出刘氏这样的事来,有损皇亲的颜面。”牟斌接着道,“按规矩,郡王可有四名妾媵,也只这些妾媵所出的儿女才能上玉牒。其他妾媵一概为违例而娶,儿女皆为庶族。”
周氏怔了怔,立即领着女儿行礼道:“我明白了。既然如此,那家里便只留四人即可。其他妾室不如都放归父母身边,指不定还能再嫁良人,总好过陪着我们年复一年地在庄子里平淡度日强些。还请牟指挥佥事禀报陛下与娘娘,将这些妾室送还江西家中去。”
“夫人放心,善始善终,陛下亦希望此案能了结得毫无遗憾。”牟斌道,带着锦衣卫们离开了宅内,留下一队锦衣卫在外头警戒后,便回宫中禀告去了。
周氏于是雷厉风行,将所有没有生养或者孩子没有养活的侍妾都放归了。这些侍妾眼见着钟陵郡王府倾塌,自然不愿跟着受苦受累。其中更有些本便不情愿入府的,更是觉得豁然开朗,只恨不得能早日回家乡去。
牟斌派田疆再次来到这座宅子里的时候,就见四处都空空荡荡的。原来周氏不但放归了绝大部分侍妾,还将奴婢仆从也都遣散了。她与每个儿女身边只留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再有两三名男仆负责重活儿累活儿,其余人等或者放良或者发卖了,好歹也攒了些许应急的银两。
目送田疆押着妾室们的马车离开后,王妃长叹一声,对身边的女儿道:“我的儿,可苦了你了。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县主,更连宗室女子都不算。以后你的婚姻,还不知能落到何处去。不过,为娘便是再难熬,也绝不会将你嫁给庄户人家的……”
堂堂宁藩之后,竟然沦落到这般地步,应当怨谁呢?要怨,只能怨她的相公野心勃勃,只能怨她的相公愚蠢,也只能怨她自己遇人不淑。可惜,再如何懊悔,也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母亲,我不想嫁,只想一直陪伴在母亲身边。”
“好孩子,你还小呢,我怎么忍心让你留下来,与我一起过着几乎已经没有希望的日子?罢了,罢了,你哥哥算是指望不上了,咱们家也只得靠你我母女二人支撑起来了。走,咱们回屋去合计合计,该如何开源罢。”
“娘,哥哥房里只剩下一个大丫鬟,我怕她对那孩子不好,便将孩子接到了内院里头……”
“你倒是心善。也罢,既然你哥哥靠不住,倒不如好好教养他的婢生子。指不定日后他还能有些出息,能给咱们娘儿俩撑腰……唉……”
数千里之外,接到八百里加急圣旨的宁藩众人都目瞪口呆。除了宁王世子,没有一个人能料到,朱觐锥居然一去不复返。再仔细看看皇帝给他定下的罪名,每一桩都证据确凿,他们亦是无从申辩。
“大哥,该怎么办?!皇帝该不会是在杀鸡儆猴罢?!该不会下一步要对付的就是我们罢?!大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可不能像老三一样,毫无反抗之力的就被软禁终生,那种日子不是人过的啊!!”
“安静些。老三犯过什么事,咱们都很清楚。皇帝若不动手,那才奇怪呢!如果你们不想与老三的下场一样,便按我上回所言的,消停些罢!经过这件事,你们谁还敢说,这个皇帝生性软弱好欺?!如果再轻举妄动,指不定咱们的下场还比不上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