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2 / 2)

“小孩怎么了,人家可是三岁就上学,年年拿前三,高智商的人更有□□动机。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我们这是为革命事业不怕流言蜚语。胆小怕事的瘪犊子赶紧滚,老子今天为了革命舍得一身剐豁出去脸了。”

高瘦青年怒了,死人他也见过了不少,可一条鲜活的年青生命,在眼前死状惨烈,任谁都心理有阴影。嘴里喊的大义在光明,内里的那些龌龊并不是心里不明白。他觉得已经走到这个份上,现在回头只会被反攻,也只能闭着眼睛随大流一条道走到底。可他胡军凭什么骂人孬种,最孬种的人也是他姓胡的。

“我们孬种?你有种怎么公报私仇,人家男的没看上你表姐,就被你们给带人抓了,硬是按了个乱搞男女关系,□□还不满意,硬是糟蹋人家女的把人活活逼死。姓胡的,别真当人人都是傻瓜,自己干的什么龌龊自己心里清楚,就你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有什么脸面闹革命,抹黑主席他老人家的脸。”

高瘦青年话落音,其他人都是一片静默,就是之前叫嚷着造反有理的胡军,也眼神闪烁明显一脸心虚气短。冷血也好自私也罢,馨妍这时候没心情同情别人的事,只想快点脱身把药给爹爹送去。眼眶泪朦的仰头望向高瘦青年,精致的脸上尽是惊恐和柔弱无助。

“大哥哥,我们家从农村搬来了根正苗红,爹爹在中医院上班,不信你可以去村里和我们家邻居打听是不是真的。这个人既然连我什么时候上学都知道,怎么可能不清楚我家的情况。大哥哥求求你们调查清楚,我怕被关起来见不到爹娘。他们都六十多岁的人了,禁不得吓。”

高瘦青年黑着脸,直接上前把馨妍从地上拉起来,又轻轻把她推后了两步,沉声道:“走吧,别跟一个畜牲认真。姓胡的,老子今天就是跟你过不去了,人在做天在看,正经的闹革命老子顶雷胸口堵炮绝没二话,带着象征正义的红袖章,我就要对的起国家对的起主席,更要对的起自己的良知。”

馨妍看了高瘦青年一眼,见他昂着脖子跟胡军争执起来,冲他鞠了个半躬,抱着胸前的包扭身就跑。人不怕做错事,就怕做错事不知悔改,良知没丢的人,就算他是杀人犯,也仍旧会有人对他抱有同情。身后的事馨妍脱身后也没心思管,一口气跑进中医院,熟门熟路的去了爹爹门诊室。

直接推门进屋,不大的诊室里一桌两椅后墙边一张单人床。娘亲面无血色躺在单人床上,头上布满灸针,而爹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牵着娘亲的手,忧心忡忡的正茫然般的愣神,馨妍推门的声响都没能惊醒他。躺在床上的娘亲苍白虚弱,甚至连爹爹都透着股颓然。这样的爹娘好似虽是都有可能离开她。眼眸一片模糊滚热的眼泪滑轮而下,馨妍现在是真的怕。

多了一世如何,她始终都只是一个小女人。“爹爹,娘亲怎么样了?家里能用的药我都带来了,你开方子,我去接煤炉给娘亲熬药,喝了药娘亲肯定慢慢就恢复了。”

从夫妻二人的回忆中惊醒,凤天幸愣愣的看了馨妍好一会,才猛然回到现实的真实感,而不是他记忆中年轻时的不知庄生梦蝶。见馨妍已经红肿的双眼,以为馨妍是担忧哭着跑来的,一时也没心思往其他地方去想。扯了扯嘴角笑容不自知的无力,冲馨妍安抚道:

“妍儿不哭,别担心你娘亲只是太累了,休息段时间就好了。这城里闹哄哄的,等你娘亲醒了,我跟你娘就都办病退。咱们一家还回大石村,那里鸡毛蒜皮的事不少,可没县城这么糟践折腾人,户口留在县城在村里也有口粮,你娘能安心在家养身体,爹爹和娘亲天天都能陪着妍儿,不用在让妍儿一个人在家了,好不好。”

馨妍轻咬唇角,用力的冲爹爹点头:“好,爹爹和娘亲不论去哪,我都要跟着一起,咱们回大石村去,我还能陪爹爹一起上山去采药逮野物给娘亲养身体。爹爹我现在长大了,能照顾你跟娘亲了。”

凤天幸表情渐渐柔和下来,紧紧握着曲红霞不再如年轻时白皙细润的手,红着眼眶叹气道:“你呀,一辈子都是这样,不把自己累倒都不肯分担出来。你说你现在也一把年龄了,真要出个什么事,让我们爷俩可怎么办呀。”

馨妍上前跪蹲在床前,伸手小心翼翼的轻抚娘亲苍老消瘦的面颊,忍着眼泪轻声对爹爹语气肯定的安抚道:“娘亲就是怕爹爹担忧才什么都撑着。娘亲现在身体不舒服,爹爹更应该珍惜自己,让娘亲少操心身体都能恢复的更快。”

凤天幸笑而不语点头,馨妍也没有什么说话的兴致,让爹爹赶紧配好药,拿着药去医院药房那边借煤炉熬药。中医药有煤炉和瓦罐,本来就是跟病人互利互惠的事,从这几年开始乱起来之后,就在没有借给病人用过。馨妍没少跟着爹爹来医院,医院里上班的三四人都认识,红肿着眼睛说了缘由,惹得管杂物的大爷不住叹息,医院里早就没有煤球了,找了木块熬药也是一样。

在压井边弄水先把久为用过的瓦罐洗干净,舀了适量的水先浸泡药材,才开始在小地笼架里,用废纸点小碎木头。自小学起就承担厨房里的事,烧火对馨妍而言早就拈手就来的事。熬药最要耐功夫,细火慢熬草药的药效才能煎透,发挥出每一样草药的药性。药到病除我也要分是什么病,见多了缠绵病床体弱多病的人,可一想到娘亲今后可能只能靠养着,胸口就堵的难以呼吸。

猛火煎开一滚后,在小火慢熬三息,三碗水煎服成一碗药。药差不多停了火,用布包住瓦罐手柄,小心的把药倒进爹爹喝水的瓷缸子里。药倒好之后盖上瓷缸盖子,把陶罐里的药渣倒进干净的棉布里包好,带回家还能继续煎服一次药。现在就是草药都是金贵物,凤家就算有大夫,有些草药也禁不起浪费和消耗。

潘青青出现的太过突然,如果不是馨妍全部精力都放在瓷缸上,被猛然推倒在地时药也会从搪瓷缸里撒出来。摔坐在地上,抬头冷冷的望向愤愤不平的潘青青,两人虽说同岁,但年级不同,往日里潘青青的小任性馨妍都懒得计较。只今天发生的事太多,馨妍可以不计较其他任何,好容易熬好的药如果弄撒,不仅仅是浪费了难得的药,更会耽误娘亲的病。

所有人的容忍都是有限度的,愿意容忍她的任性,是因为无关紧要的人。潘青青哪来的自信,以为馨妍能一直容忍她?乌七八糟的政治格局,董家都盘着不动弹,没了董家靠着的潘家也没好到哪去,除了跟潘国明十来年的同窗之情是她的那份顾及,潘家的其他人对她而言都只是陌生人罢了。同窗之情跟娘亲的健康比起来,也没任何可比性。

“要发疯滚到外面去,这里是医院。我不欠你什么,更不欠你潘家一丝,这次看在潘国明的份上不跟你计较。再有下次,就没今天这么简单作罢。”

馨妍端着瓷缸从地上起来,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转身离开。被彻底无视的潘青青,气的双目喷火。中二病是不分时代的,越是无视,越是能让他们气的跳脚。握着拳头恶狠狠的瞪着馨妍的背影,想到她哥和董国强,到底还是没敢动手,只口不择言骂馨妍道:

“凤馨妍你个小狐狸精,不怪小姑姑说你从小就不是好东西,勾着国强哥跟我哥他们都围着你转悠。我告诉你,甭以为拿捏住他们,就能由着你挑。董家的门你想都不用想,我们家就是下辈子都没机会。最恶心你假惺惺的一套,搞得好像就你最聪明最能耐一样,不过是个没人要的野种,被凤家的老家伙捡回去,真当自己有多高贵。”

馨妍顿住迈起的脚步,心情平静无波,冷静的把搪瓷缸和布包着的药渣,一起都放到走廊的靠墙边,回头走向一脸解恨得意掐着腰的潘青青。见馨妍回头一脸漠然,潘青青起先还暗自得意馨妍被揭了痛脚。可等馨妍走到她跟前,伸手抓住头发猛地让下用力一扯,头皮火辣辣的疼痛才回神,凤馨妍竟然敢动手打她?

馨妍可不可在意潘青青的心思,把人扯到地上后,抬腿就是一脚踹到她肚子上,这辈子的馨妍可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手上也不提四两重的大家闺秀。以她的力气对付男人跟挠痒痒一样,可对付娇惯长大的潘青青,还是绰绰有余的。做事要量力而行,揍潘青青这事,馨妍就能做的干净利索。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不说前世儿子年幼时陪着他们习武健体,就是这辈子董国强他们碰到挑事的打架,馨妍就围观过不少次。潘青青就是嘴欠皮痒欠收拾,鉴定完毕脚上继续往她身上踹。果然,跟董国强说的无赖话一样,打架有益身心健康。连着踹了四脚,被人从身后拥进怀里,馨妍胸口的郁气总算消散大半。

倒地上弓着身子抱着肚子捂着大腿的潘青青,哇一声嚎啕的哭了起来:“哥,你们都看到了吧,凤馨妍她竟然敢打我,你给我抓住了,我要自己踹回来。”

也不觉得被踹的肚子和大腿疼了,爬起来就要去打被潘国明抱住的馨妍。一旁臭着脸的董国强,伸手就把潘青青推后了几步远,撇了被潘国明抱住正喘息的馨妍,怎么看都觉得刺眼。动手把馨妍用巧劲拉扯出来,才扭头看向撅嘴委屈抹眼泪的潘青青道:

“有你什么事,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自己回家玩去。就馨妍这力气,也就能揍过你这种不事生产的废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任务还欠字,明天还有一章……

第43章

潘青青被她哥和董国强明显的拉偏架,给气的脸颊通红,潘国明可是她亲哥,哪有这样的亲哥,亲妹妹被人打不帮着报仇,竟然还问打她的人有没有怎么样。董家跟自家明明更亲近,可董国强竟然会为了小狐狸精推她,没有比这更叫人委屈伤心加难过了。抹着眼泪哽咽的哭着,还不忘恶狠狠的瞪着馨妍。

“看我不回去告诉咱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为了这个小狐狸精,偷偷带人把那人腿打断了。你们看着我被小狐狸精打,不帮我还帮着她,到底我是你妹还是她是你妹,你竟然帮着你个外人。珍姑姑说的对,她就是专门祸害咱们两家的祸害。”

狐狸精馨*祸害妍,扭头看看被她祸害了的两人。可以可以非常肯定的是,潘青青嘴里的珍姑姑,就是董国强的小姑董淑珍。当年董淑珍硬闹着去当兵,董家帮着过了兵检,听董国强提过几次,董淑珍后来做了医疗兵,做了驻地护士。每隔两年都能回家探亲,馨妍并不经常去董家,但自凤家搬到城里住之后,每年过年都会去董家拜年,也曾经遇到过两次。

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董淑珍都会有意无意的淡漠馨妍的存在感。馨妍很肯定从没得罪过她,在董家也从未做过出格的事。跟董国强他们自小的同窗情谊,以馨妍现在的年龄,勾引二字真的用不上。这个时代不乏早婚早育的男女,可也要有十五六岁。馨妍身体年龄才十三,才十三,是真的十三,重要的事要说三遍。

“我娘还等着我送药过去,回头有空在细说。潘国明,带你妹妹回家去吧,这里是医院。还有,打她这件事我是不会道歉的。潘青青,再有下次,我还是一样会揍你。下次你可没这么好运气了,要是想领教我的手段大可以试试。”

董国强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也没想到这事会扯出自家小姑姑,可这事他是无辜的。撇了眼哭的脏兮兮的潘青青就是他对他妈和他姑都没花心思去了解,更何况是从小就是爱哭要跟着他们玩的小鬼头。对董国强而言,潘青青从始至终就是好兄弟的妹妹,爱管东管西瞎指挥,典型没眼色不讨喜的家伙,他可不愿因为潘青青而惹馨妍生气,干脆利索的甩锅给潘国明。

“那什么明子,赶紧的送你妹回去,吵到病人休息多不好。我跟馨妍去看凤奶奶怎么样了,回头咱们在说事。走,看看凤奶奶去,怎么好好的突然病倒了?听了信可把我给担心死了,我奶奶还让我回去跟她报告呢。”

董家兄妹一个鄙视加无语,一个嚎啕的更大声,看着馨妍和董国强殷勤的背影离开。潘国明和董国强家里都兄弟姐妹四五个,兄弟姐妹多了其实也挺遭心,大人管不过来就放羊吃草。董国强是老大,自幼就跟爷奶在县城里长大,董县长夫妻跟前也就他一个大孙子,没爹娘的关心可有爷奶的全部疼宠,跟他其他三个兄弟一个妹妹也就过年才聚在一起,相处时间少闹心事还没多少。

潘国明就不同了,作为做为家里老三,上有比他大两三岁年龄的大哥大姐,下有小三岁多的弟弟妹妹,孩子一多争宠的事在所难免。潘国明内心自小就是骄傲的,父母投注在他身上的关注度少的可怜,他也从不勉强自己去努力去讨好。跟好兄弟们一起念书一起打架一起玩没什么不好。

馨妍对他们几个兄弟来说,都是特殊的存在,十年的相伴,一起走过来有太多美好的相处和回忆。潘国明永远都忘不了,年幼跟他爹顶嘴,挨打后不愿被伙伴们追问,鬼事神差的跑去凤家,馨妍不问缘由的就配了药膏给他上药。身心受到挫折和创伤,能一个安静的人默默的陪着,不言不语不追问,心灵都好像得到宁静,渐渐淡漠了伤口。

弟弟妹妹这种生物,一不如他们的意,就要找爹娘告状,然后就是一顿训斥。潘国明也挺想跟着一起去看曲红霞,可略嫌弃的撇了眼哭的跟花猫的小妹,只能遗憾的叹气。十年的相处,他们对馨妍的性格还是很了解的,貌似除了父母之外,馨妍基本就没因为其他人其他事动过气。能让馨妍发怒,还是直接动手揍人,另一种角度来说,他妹妹还真是有能耐了。

想到馨妍打人干净利索的动作,挨打的还是他亲妹,那画面潘国明也还是想想就想捂嘴大笑。不行了还是想笑,咳了咳压下笑声,冲潘青青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走快回家了,真是能耐了,竟然跑到医院里来撒野。我们男人间的事,你用的到你瞎掺和。回家要是敢瞎咧咧看我怎么收拾你。”

潘青青大哭,哽哽咽咽怒道:“我就是要跟爹娘说,看是你收拾我还是咱爹收拾你。哼,我哪说错了,你们都被小狐狸精迷住了,珍姑姑可跟我说了,你跟国强哥将来都是有本事的人,凤馨妍就是利用你跟国强哥,好舒舒服服的做官太太。”

听到喜欢馨妍几个字时,潘国明也不明白胸口的波动代表什么。继而听到长大后怎么怎么样,真是对他妹妹跟董淑珍一阵无语。未来的事谁都不清楚,眼下乱糟糟的时局,他跟董国强根本不可能走仕途。就算将来安定了,那也是将来的事。在说,以馨妍的性格,根本就用不到利用俩字,除了书和画画,就没见她对什么东西过多关注。

“傻了吧唧的,赶紧回家,甭在这里丢人现眼,小孩子知道什么是狐狸精吗,也就你傻,董淑珍说什么都信,就你这性格没眼色又馋又懒的不讨喜,被人卖了还得乐呵呵替人家数钱。”

人嘛,都觉得自己是最好,有不好的地方,那也是其他人不懂欣赏。什么叫又懒又馋,珍姑姑明明说她可爱。潘青青气的跺脚,抹着眼泪哭着跑走了,她就是看不惯凤馨妍,凭什么都围着她凤馨妍转悠,潘青青自认除了长相之外,并没哪里比不上凤馨妍,凭什么都喜欢她。本来他们都在自家玩呢,结果听了信说凤馨妍被红小兵找茬,几个人立时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