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小阿姨和我爸在一起之前,有个高中同学, 前男友, 我爸也知道。然后她怀孕了还是怎么,我爸带她去产检,医生和我爸熟, 就多个心眼问说,时间好像不太对,你那个时候不是忙项目在外地吗,”秦诗漱水, 吐,“后来问出来,是高中同学聚会,小阿姨没忍住和前男友滚了怀上了, 我爸就给了点钱,和小阿姨分了。”
“分了挺好,”江甜冲水出来,“我早就觉得你那小阿姨略婊。”
“是啊,”秦诗跟进去收拾东西,“她在的时候讨厌她,她走了,其实还有点想,她在我爸面前装乖也好,假惺惺也好,嘘寒问暖还是有的,要我爸一大男人,整天工作工作,也不可能说什么生理期多喝热水啊,给你拿点红糖姜糖啊。”
“那下次程女士唠叨,我把手机给你让你替我听,”江甜玩笑着,把脚塞进没解鞋带的运动鞋里,给秦诗翻衣领,“很多事情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说不定下个小阿姨更好。”
“滚你,快走,估计我们的第一笼馒头都被抢完了。”
“……”
两个女生几下整理了内务,下楼。
天色压着晨云灰蒙蒙,江甜先踏出宿舍门,一眼便看到……他立在路灯下,一手拎东西,一手按手机,江甜看他时,陆允信有感觉般抬起头,缓步走过来。
“我先走?”秦诗问江甜。
“不用。”江甜拉住秦诗。
“散步顺路,”陆允信把手上的早饭递给江甜,看着她,“给秦诗也买了。”
江甜没接,陆允信说:“你上学期带一学期早饭,我没给你钱,不喜欢欠。”
江甜平视他外套拉一半的拉链扣。
“哎呀,保送大佬为高考狗服务一下很合理,赶紧去教室多背两个单词,”秦诗一把接过,拉着江甜走,“谢了啊允哥。”
陆允信颔首。
………
“abandon,abandon……”
教室书声朗朗,两个袋子里一根吸管是白色,一根是粉色,秦诗拿了自己喜欢的白色。
江甜抱过自己喜欢的粉色,豆浆喝到底,馒头也吃了,自然而然看到袋子最底下一张便利贴。
粉色,兔头形状,“加油”两个字写得潦草。
江甜指间捻着纸条时,陆允信刚好进门,神色略微僵一下。
江甜想把便利贴扔掉,脑海里却浮出陆允信在文具店蹙着眉头买粉色便利贴的样子、拧着俊脸在粉色便利贴上写字的样子,手在袋子上顿住。
陆允信背对人放书包,江甜把便利贴收回掌中,小心翼翼折好,然后,低软着眉目夹进日记本里。
朗读声越来越杂,“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似生机,似蓬勃。
也似同学们成绩起起伏伏,江甜愈发安静沉稳。
江甜一诊考南城第一时,有别班女生酸说“偶然撞大运”,可自这学期开学,大考小考,她都保持年级第二的水准,和陆允信分差越来越近,和第三名分差越来越远。
以前男生夜谈讨论女神,出现频率最高的是秦诗,人美,气质仙,成绩好,那腰细得,像一只手就能握住。
现在更爱说江甜,名词从“可爱”变成“强悍”,当然,随之而来的是甜姐儿上学期给允哥送早饭,允哥给她讲题,亲密无间,怎么这学期反倒疏离了。
冯蔚然和沈传守口如瓶说“不知道”。
陆允信晚上回去,一进门,就被八卦的室友拦住:“冯蔚然说喜欢微胖的,船长说喜欢傻白甜萝莉,米兰达可儿那种性感款得票超多,允哥,站甜姐儿?”
大家可都把甜姐儿留给你,不敢站。
“还好。”陆允信回身关门。
“还好是几个意思。”
以前这些问答,陆允信一向敷衍,这次却是手在脖子比了一下,“头发这么长,有齐刘海,笑起来或者哭起来都有两个酒窝,”他认真想了想,“喜欢吃抹茶,语文很好,有时候黏人有时候磨人有时候冷……”
“甜姐儿也只对你冷,换我换船长,”室友道,“她什么时候不是客客气气的。”
唯独陆允信。
给她买早饭,“嗯”一下道谢,收。
帮她抱作业,“嗯”一下道谢,接。
问周末要不要一起回南大,说“不用,晚点和秦诗走”,话少得……刻意又用力。
夜色昏沉如盖,陆允信听冯蔚然念“高考体检应于本周内全面完成,高三一班、二班、三班明天上午十一点开始到行政楼大厅组织抽血,务必空腹……”
他习惯性从枕头下摸出一盒去医院或者接种疫苗前一晚吃、含镇定成分的药,白色药片到了嘴边,他停几秒,然后,反手扔进垃圾桶。
“哐当啪”,响在安静里。
第二天早上,陆允信没有出现在女寝楼下。
江甜微楞,秦诗拉一下江甜:“今天不能吃早饭。”
“对哦。”江甜回神。
两人到教室,以往在刷题或者玩手机的某个人趴在桌上,江甜下意识想问他“怎么了”,见他旁边冯蔚然没什么反应,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而从第一节 课下课开始,陆允信就进入藏不住的不安,翻书声音很重,碰掉笔的次数也很多。
当同学们排好队到一楼大厅,江甜后知后觉看到流程表上的抽血,顿时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