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1 / 2)

小豆蔻 不止是颗菜 2469 字 15天前

大显周氏, 百年名门,诗书传家。周静婉亦不负周氏盛名,打小便比旁的姑娘更通诗书, 是上京名门闺秀里头公认的才女。

周家的姑娘不愁嫁,周静婉及笄后,来府求亲者络绎不绝, 不过都被周母以“小女年幼, 还想多留几年膝下承欢”为由给挡了回去。

这理由乍一听没什么毛病, 可周静婉明白, 母亲推挡说亲, 倒不是真想多留她几年, 主要还是因着前来说亲的那些人家, 母亲不怎么能看得上。

从前她长姐周静姝低嫁李司业府, 母亲就一直心有不满, 这些年长姐与姐夫恩爱如初,除无子嗣外,日子过得也算和美, 然母亲始终认为, 周府嫡女, 合该配得上更显贵的门第。

周静婉于门第一事上, 倒比她母亲看得明白,其父立于储相之位,又在文士儒生中素有清名,再结高显文臣姻亲恐有拉朋结党之嫌。

她亦思虑过自个儿的婚事, 可思虑来思虑去都没想过, 那位京中赫赫有名的殿前副都指挥使——陆停, 会亲自登门求亲。

“年纪轻轻, 位高权重,前途无可限量,我瞧着这陆殿帅还算不错。”陆停求亲当晚,周母在膳桌上满意道。

周静婉顿筷,委婉提醒了声:“母亲,这陆殿帅,可是素有能止小儿夜啼之凶名……”

“市井传言,岂可尽信?”周母嗔了她一眼,又望向坐在主位的周父,“老爷,我瞧那陆殿帅模样周正,人也谦逊,不像什么凶神恶煞之徒,且这般年轻就成了天子近臣,想来颇具才干,老爷与人同朝为官,平素可有打些交道?”

“陆停?没打过什么交道,不熟。”周父埋头夹菜,随口一应。

“……”

“一心埋首翰林院,能和谁熟!”周母没好气地数落。

周父一哽,忙换了口风:“我的意思是,虽然没打过什么交道,但陆停……夫人你也说了,天子近臣,本事肯定不差。”

他停箸作细细思虑状,又找补道:“陆家有从龙之功,如今阖府仅剩陆停一根独苗,圣上对他确然是信任有加,只不过他这人个性——”

周静婉眼巴巴地望向周父,可他略顿,很快圆道:“想来就是孤僻了些,话少,也是好事,这不是后院清净嘛。”

周静婉:“……”

其实自陆停登门求亲起,周静婉心中就隐有预感,这门亲,怕是推脱不掉了。

陆家累世高官,然因拥立当今圣上招来灭门惨案,仅余陆停逃过一劫,因此渊源,陆停深受圣宠,弱冠之年便身任殿前副都指挥使,官居三品,统领禁军,乃毋庸置疑的天子心腹。

放眼上京,能让母亲不觉低嫁,又不给父亲招来朋党之嫌的适婚郎君屈指可数,陆停确乃上上之选。

只不过这门婚事,周静婉是极不情愿的。

她虽见过那陆殿帅,却没敢拿正眼瞧,只记得他左额上一道刀疤,眉目间戾气深重,加上他凶名在外,听到“陆停”二字,她周身都能泛起一阵凉意。

然明檀与白敏敏好一番劝,还拿当初她为定北王殿下说过的话噎她,她心中动摇,勉强应下牵线,于大相国寺中与陆停见了一面。

不见还好,这面见完,她更是不愿相嫁了。那厮心狠手辣又目中无人,竟以为多给些聘礼便能娶到她,自大!狂妄!俗不可耐!

她决然离开,嘴上还说着宁死不屈之辞。

可她嘴上硬气,心里头却害怕得紧,她还有父母亲族,若拼死得罪这煞星,给家中惹来麻烦,亦非她所愿。且她并不想死,她自幼体弱,咽下无数苦汤药身子才渐有好转,平白为此丢了性命可不值当。

她惶惶犹豫,心绪郁结,夜里悄然独泣多回,一时又卧了病榻。

说来也是莫名,那煞星不知从哪得知她染了风寒,竟悄没声息地遣人送来诸多补药并信一封,解释上回相见的言语误会。

原来他并未有以聘礼作价轻贱她的意思,不过是因着没能听懂她所引之典,胡乱应答,才生出牛头不对马嘴的误解。

那信上字迹歪歪斜斜,写得着实不忍直视,然言辞颇为恳切,三两句话便能解释清楚的事儿,翻来覆去写满了两张纸,周静婉读着读着,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

周静婉与陆停的婚事很快便定下来了。

男婚女嫁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双方有意说定,这礼节走得自然顺畅。只是没成想,灵州突降海溢天灾,难民四窜,疫病四起,婚期卡在这多事之秋,一切只能低调从简。

大婚那日,陆停来府迎亲。

抱着新娘上轿的路很短,他垂首,望着流苏摇晃的大红盖头,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郑重承诺道:“阿婉,我陆停,定会用下半辈子,来弥补今日欠你的十里红妆。”

当下周遭俱是亲朋起哄,又是头回被男子这样抱着,周静婉藏在盖头下,羞涩得思绪乱成一团,也没认真听他诉此情衷。直到很久之后忆起当日嫁娶,她才恍然惊觉,这男人,真是在竭尽全力,让她拥有他认为她该拥有的一切。

其实方嫁陆停之时,周静婉觉得颇不自在,他们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下长成,许多习惯都不甚相同。

她喜净,可陆停这厮常是一回屋子便要上榻,推着搡着闹起脾气,才不情不愿去净室沐浴;

她身子弱,吃得清淡,可陆停嗜荤重油,两人用膳总得摆上一大桌子,菜色布得泾渭分明;

她喜欢看书,写字,作画,陆停于此却是一窍不通,初初成婚,两人总是鸡同鸭讲,说不到一块儿。

旁的夫妇,言语上无甚交流,床榻上总得多些交流,可她身子骨还经不得折腾,一月里同榻而眠,大半时日他都只能憋着。

就连周静婉自个儿都觉着,两人过着过着,只会愈发冷淡疏离,指不定哪天一睁眼,府里就多了那么一二三四五位姨娘。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府中也未有多出谁来的迹象。

某日明檀邀她过府喝茶,闲话间无意打趣道:“对了,昨夜夫君说起,他在京畿大营与陆殿帅过招,竟从袖口过出本《南华经》来,陆殿帅可是被这书绕得颇为头疼,你是不是太为难他了些?”

周静婉怔了怔:“《南华经》?”

“怎么,你不知道?”明檀神色忽而玩味,“听说这些时日,你家陆殿帅还在殿前司备了套上好的笔墨纸砚,每日都能写废一沓云阳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