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愣了愣。
有时人会恍惚,分不清过不了多久,明明一切都变了,可当你偶一回首,小神君和她的小狐狸又好似从未变过。
“不必。”
“上邪,你别逞强,你伤成这样如何闯宫?”
施仇一声长啸,化身为三丈高的白狐,大尾巴将红衣卷到背上,一个跃起直接翻过戊戌宫的围墙,跳入其中,朝主殿狂奔而去,把一众仙将远远甩在后面。
临近主殿老仙尊率领戊戌宫弟子,列阵阻拦,深深望着红衣,道:“上邪,轻儿是老夫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不是褚师上卿,身上没有凶煞之气,更没有那人的记忆,前尘往事与他无关……你若想报仇,便先从老夫的尸体上踏过去。”
施仇闻言气得两眼冒火,“与他无关?老东西亏你说得出来!他占了上邪的命格,一身凶煞系于上邪之身,你好意思说与他无关?顾轻仙君这一生当真是风光无限啊!凡事顺风顺水,纵有不测也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便是做了再多的错事,依旧是天界最尊崇的仙君,依旧是万人敬仰的太上。他的尊荣都是拿上邪的命换的!”
老仙尊脸色铁青,若不是旁有弟子搀扶,险些气到跌倒。
他悲痛捶胸,看向红衣,“无论如何,轻儿待你是真心的,你当真要杀他吗?”
上邪从施仇身上下来,一身血腥杀意,熏得众弟子退避三舍。
她举起右手,缓缓张开,掌心躺着两颗鲛人珠,冷淡道:“谁说我是来报仇的?”
老仙尊目光一亮,“这是……”
“南海鲛珠,可做明目。”
一阵金铃声响起,“我若不要呢?”
白衣被顾二三从内殿搀扶走出,慌乱摸索着,他伤势尚未痊愈,勉强起身,伤口已经裂开,雪衣之上渗出点点血迹,唯独腰间所系的金铃哑了几千年,一朝又响了起来。
“你受伤了?”
顾轻鼻间轻嗅,朝她伸出手,“阿邪,过来。”
上邪抬眸望着他,不为所动,凉声道:“我该叫你什么,顾轻?顾惊鸿?还是褚师上卿?”
顾轻张了张嘴,哑声道:“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褚师那一世,他终究不记得。
她苦笑道:“是啊,你忘了,你不是褚师上卿,换了命,换了身份,什么罪责都不用担……可我呢?前世今生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处处遭人白眼,被人陷害针对,多少次猪狗不如地在地上跪过、爬过,如同你掌中玩物,任你作践摆弄,顾轻仙君瞧着可还欣喜?!!”
“我没有。”
“没有?对你而言,我究竟算什么?”
“命。得之我生,失之吾死。”
“是吗?但对我而言,只有悔而已。我此生做过三件错事,一是五岁那年鬼迷心窍打开了天地炉鼎,二是不知天高地厚擅闯戊戌宫撞见了你,三是为你坠下轮回台,做了一遭废物凡人,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顾轻,就算是我欠你的,也总该还清了吧。”
白衣缓缓走近她,“阿邪,我说过你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怕。你若恨我,便来杀我,你若动不了手……”
他双指施展仙决,将皆白塞入上邪手中,直直刺入自己心房,唇瓣染血,痴痴道:“我便帮你。”
红衣瞳孔一缩,若非她及时收了力,这一剑怕是要穿心而过。
“哥!”
“轻儿!”
上邪看着他胸口的血,只觉心头痛如刀绞,终究是切肤之痛、伤人伤己,整个人僵硬到木讷。
她压下心痛,眼眶通红,呢喃道:“顾轻,为何……为何我们要遇见?”
白衣徒手握住剑身,脸上却是笑的,“是我欠你的,来世今生总会相见。”
顾轻腰侧的连理铃狂响不止,一如她此刻混乱的心弦。
上邪垂眸看向那串金铃,悲戚一笑,“这情劫终究是我亲手系上的,说到底是我自作自受。”
顾轻心中一慌,“阿邪……”
红衣掏出鲛人珠,“我欠你一双眼睛,如今奉还,今生便当你我两清,至于前尘往事,不过天道作弄,放下便是放下……”
说着,长剑一挥,斩断了白衣腰间系的连理铃,噹的一声金铃落地。
红衣转身离去,失魂落魄地低念道:“放不下终是放不下。”
“阿邪!”
十方仙将从天而降,拦住白衣。
“天帝有旨,太上修习魔道,罔顾天规,但念其昔年功劳,从轻发落,罚其终生囚禁于戊戌宫中,永世不得出。”
白玉砖路两端,一白一红,隔着千万天将,隔着前世今生……
上卿,你笑起来真好看。
惊鸿,你笑了,再笑一下可好?
顾轻,你别冷着脸,笑一笑,你就对我笑一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