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似乎在生闷气,憋了半天才不悦道:“我不喜欢那孩子。”
上邪:“啊?”
顾轻:“容易想到他父亲。”
上邪:“师兄?我师兄挺好的。”
顾轻:“你死之后,是他带人破了南荒的结界。”
上邪脚步一顿,或是说浑身僵住了,她这辈子最大的心结有两个,一是师尊惨死,二是南荒被屠。
就算魔兽屠戮人间三十六城,可主事的几个已被她悉数封印,南荒剩下的不过是一些老弱病残,还多半在暗夜之征中受了重伤,根本无反抗之力。
即便如此,诸天仙家还是没能放过他们。
真是可笑!!!
顾轻皱眉道:“对不起,是我说多了。”
上邪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挣开了他的手,垂眸冷淡道:“顾轻,若是有朝一日,我要找你报仇,你会如何?”
那人掌心一空,久久未言。
上邪苦笑道:“难怕我再怎么想忘记,可依旧忘不了……是老仙尊将诛神剑捅进师尊的身体里,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时候真是……真是比我去死还难受!!”
顾轻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他无父无母,老仙尊养育他成人,教他文武艺,可沈遗风与上邪而言也是同等重要的,易位而处,换做沈遗风杀了老仙尊,顾轻也不知当如何是好。
良久后,他哑声道:“若你信我,神尊之死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上邪没有回话,她知道顾轻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她也愿意信他,但两人之间依然只有沉寂,就像隔了刀山火海,向前向后皆是粉身碎骨。
很久很久以后,几不可闻的一声,“我信。”
顾轻闻之终于默默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心里便咯噔一声,因为那人再度响起,“这地陵是你造的?”
他愣了一下,僵硬点头,“嗯。”
上邪:“为我造的?”
顾轻神情显得很慌乱无措,像个做错事被发现的孩子,哑声道:“他们不许我为你立碑建坟……”
他有些语无伦次,“我不想你……你说,你喜欢人间富贵,我知道的……你说的,我都记得,我……便把天上地下所有的珍宝都寻来了,我只是想……”
上邪看着他,认真道:“顾轻,我若是没有回来,你会做什么?”
他脸色一沉,根本不愿意去设想那种可能性——上邪没回来!没重生!过往的三千年来像噩梦一样,他眼睛看不见,没办法确定上邪是不是在身边,所以到哪里都要牵着她的手,恨不得拿绳子拴在一起。
他抛下了一辈子遵循的礼法,亲手为她穿衣穿靴,只有触碰到那个人,他才能确定一切不是幻觉,上邪真的回来了。
顾轻大拳紧握,沉声道:“杀光害你的人,回到地陵自尽,与你合葬一坟。”
上邪突然大笑了起来,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出了眼泪,“哈哈哈哈哈……和满殿冰冷的画卷、一张字迹,合葬一坟?!!你可真是……真是个棒槌……”
顾轻心凉了一截,往后踉跄了一步,以为上邪在笑他荒唐,笑他痴心妄想。
是啊,他确实一直在痴心妄想,亵渎神灵。
谁知那人的声音突然颤抖了起来,沾着哭腔,“顾轻,你到底……到底喜欢我什么啊?”
白衣听到那绝望无助的声调,瞬间慌了,“我我……”
上邪道:“顾轻,你喜欢的……不,你们喜欢的,只是那个九天之上高贵尊荣的神君,只是那个勇往直前不惧世俗的小公子,只是那个像晨光朝露一般干净的红衣少年,不是我,你们根本不知道我到底是怎样不堪的人。”
她想起那群小辈夸邪帝的话,想到邪帝时那种崇拜的目光,与天斗其乐无穷,多么了不起的人啊!只是……
“你见过我像狗一样在地上爬吗?你见过我摇尾乞怜地跪在十万仙家面前磕头痛哭吗?你见过我像魔头一样大开杀戒吗?真正的我肮脏懦弱、满心阴暗,我的世界早就没有光了,哪怕我重生了,哪怕我每天依旧笑得没心没肺,可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冰冷,我厌恶众生,更厌恶自己。”
上邪无力地蹲在地上,揪着头发,哽咽道:“我不自量力地妄图改变苍生,到最后改变的只有我,谁都没救成,反倒害了很多人,他们骂的没错,我就是个废物。”
顾轻单膝跪在她面前,捧住她的脸,“那又怎么?我心悦的人是你,爱你光芒万丈,也爱你疯狂成魔;爱你坚强勇敢,也爱你潦倒懦弱。对于我而言,每一个皮囊下的灵魂都是你,只要是你就好,我若是执着于声色表象,早便解脱了。”
上邪望着他,愣了良久,可能有百年那么久,因为她被这段话搞蒙了,算告白吗?顾轻说心悦她?
她一个连心都没有的人居然尝出点心乱如麻的滋味!!
顾轻的手一顿,有些慌乱地去摸她的脸,“你哭了?”
上邪看着他,喃喃道:“我哭了吗?”
她后知后觉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觉得有些臊得慌,然后猛地扑倒顾轻,抱住他的腰身,将头埋在他怀里,听着胸膛里传来的有力心跳。
两人倒在地上,一副不顾礼仪廉耻厮混的模样,若是旁人看见,定会骂一句:这对不知羞耻的狗男男!
顾轻回抱她,紧张道:“怎么了?”
上邪把脸埋在他胸口,发出闷闷的声音,“没事,我就是想抱抱你。”
那近乎于撒娇的声音让顾轻不禁笑了笑,将怀中人抱得更紧,宠溺道:“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