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火把毕毕剥剥,路上人影绰绰。
“心棠,前面的路看得见吗?”陆白将火把尽量往前照,还贴心地问了沈心棠一句。
沈心棠一阵恶寒。
谁许他这样叫她的名字的?
“嗯,我没关系,你照着小龙女一点儿。”
“小龙女,你在前面看得见路不?”他又抬高声音朝前方问了一句。
小龙女没吭声。
“今天晚上你睡床,小龙女睡在绳子上吗?”陆白不以为意地收回目光,又对前面的沈心棠说道。
“喂,别胡说八道!”沈心棠回头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她可不认为小龙女喜欢被人开玩笑。“我有带睡袋来的,我就在屋子里地板上睡就好了。”
陆白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答话,也不再发言,只是默默地替她们前面照路。
等把她俩送回小木屋,他向她们道晚安。
“你今晚住哪里?”看他要走,沈心棠赶紧把他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开玩笑,她明天就要回上海了,小龙女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
都怪这厮,逐本舍末的拉她去伐木!
“就住吕老根家里啊,你忘了,今天下午我才跟他说了的。”陆白倒像没事人一样。
吕老根,早年丧偶,鳏夫一枚。之前一起在伐木的时候认识的,他膝下无子,倒是可以让陆白去凑合一晚上。
“你答应我的事呢?”她压低声音,略带威胁地说道,“你不是说要把我们送上飞机,珊珊的照片你不想要啦?”
好吧,她承认,这时候利用了珊珊,她好像有点卑鄙。可是她心急嘛。
“哎,你怎么没跟我说明天就要走?这么急,我又不是神仙!”陆白也有些气咻咻的,“我原本是想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的……”
“我还以为你多能呢,自作主张,非拉我去伐木,你看呀,我的手上都是泡!”沈心棠把手平摊开来,示意他看她掌中的红色薄茧。
“哎,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陆白颇有微词,“你看族人们对你多好,你就算为他们做点事又怎么了?你太斤斤计较了!”
“我哪里是在斤斤计较,我们一码归一码,请你不要混为一谈好吧?”
“……”片景哗样。
两人争执得起劲,却又不敢说得太大声,他们紧挨在一处,因为陆白个子高,要压低声音让沈心棠听清,他只得低下头,几乎是凑近她耳边说话。
这样一来,两个人看上去靠得非常拢,感觉贴合得很密切,非常亲密的样子。倒像是恋爱中的男女在你侬我侬说情话一般。
“喂,你们两个!”小龙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里走了出来,将沈心棠的行李往外一丢,“要秀恩爱到别处去吧!你既说你带了睡袋,两个人挤一挤应该也能睡的!”
“小龙女!”沈心棠忙不迭冲到房门口,拦住小龙女将关门的动作。“你误会了,我和陆白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赶我走呀!你看我还没好好和你说话呢。”
“我们之间有什么话好说的?”小龙女仍是冷言冷语的,“你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呢,还是早点休息吧!”
“小龙女,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呗!”沈心棠一有机会便开始游说她,“我知道,我这样是有些莽撞了,不过我这不是时间紧迫吗?不知道你心里有什么苦衷,不妨说出来听听看,我们一起帮你解决……”
小龙女凌厉地扫了她一眼,又狠狠瞪了陆白一眼,声音陡地变得尖锐起来:“谁说我有苦衷了?你能帮我解决什么?你能让死人复活吗?”
沈心棠呆了一呆。
小龙女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吓人,她因动怒而圆睁着的眸子,里面迸射着狠戾的光芒,好似被人踩到痛脚一般,浑身的防备系统都运转起来。
“怎么样?不能吧?”她又凄然地笑了笑,回转到房中,在靠墙放着的桌子上,有一个香灰炉子。
她从桌子下面的小抽屉里取出两枝香来,在烛火上点燃,然后插在香炉上,嘴里还在自言自语。
“妈妈,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早知道自己会承受那样的痛苦,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
她的声音凄然哀婉,感染得沈心棠也一阵阵心酸,眼中荡起了一层泪雾。
“假如让令堂复活,她就不再痛苦了吗?”陆白也跟着走了进来,沉痛地说道,“就算她还活着,你就不会痛苦了吗?要想解除痛苦,便要找到痛苦的根源,将它拔除掉不就好了吗?”
小龙女嚯地转过头来,双眼发红,充满愤恨地看着他。
他也不甘示弱地回望着她,甚至还有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惋惜感。
“臭男人谁让你进来的?”小龙女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伸出手指指着陆白,“滚出去!”
“哦,我知道了。”陆白点点头,退到了门口处,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之所以这么痛苦,全都是因为你自己的原因而已,并没有别的原因,只是你作茧自缚而已!”
“才不是!明明是那个贱男人……”小龙女眼中冒出凶恶的光,几乎是立刻地脱口而出。
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被别人套了话,忙不迭地伸手掩住嘴。
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如此难以自控?为什么他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激怒她的情绪?
“你这么痛苦,那个贱男人知道吗?”陆白眼中有得意的光一闪而逝,接着引导小龙女说,“他会心疼吗?他会难受吗?还是,他正在别人的温柔乡里逍遥快活,早就忘了你是谁了?”
“你闭嘴!”小龙女被人说中心事,浑身忍不住哆嗦了起来。
她这一生,事事都追求完美,眼里绝对容不得一丁点儿缺憾。
就算吃了亏,就算栽了跟头,也要悄悄掩盖起来,粉饰太平。
而一旦被人揭穿,她就会受不了地大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