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2 / 2)

窄红 折一枚针 2466 字 26天前

“没了,”覃苦声阴沉着,“我只知道最好的。”

匡正懂了,指尖一转,把名片收回来:“gs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但你,一定会后悔的,”他学着覃苦声的样子,把名片在掌心团皱,侧身走进剧场,“祝你好运。”

开戏前的观众席灯光蒙昧,匡正说不好,有种特别的氛围,像老电影里的场景,带着褪色的柔光,远远的,他看见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人。

他走过去,那是个生面孔,一身惹眼的好西装,华丽的手工刺绣领带,两条醒目的大长腿,不知道是灯光还是什么原因,发色和瞳色显得极淡,像要融化在灯火里。

“抱歉,”匡正得体地提醒,“这是我的座位。”

何胜旌抬起头,几近透明的眸子定在他脸上:“我第一次来,没搞错的话,这里不是对号入座的。”

他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匡正笑了:“确实不是对号入座,但这个位子上写着预留。”

何胜旌不置可否,掏出手机:“你出了多少,我补给你。”

“不必了,”匡正潇洒地脱掉大衣,“一排一号,我的座位,千金不换。”

何胜旌再次抬头,这次眼睛里带上了某种鲜明的情绪,不顺心,不合意,不痛快,但仍然很有教养:“抱歉,”他帅气地笑笑,“可不可以让给我一次?”

匡正觉得这家伙挺逗,第一次来,非要一排一号,不是不知天高地厚,就是有什么大来头:“抱歉,”他瞥向相邻的空位,“2号座也不错。”

何胜旌没办法,只得起身移过去,匡正满意地坐下,刚落座,周围的老客人立刻跟他打招呼,热络地聊了几句,匡正忽然想起来:“常来听戏的……是不是有个康总?”

“有,”马上有人接茬,“今天没过来。”

匡正故作惊讶:“复演第一天都不来捧场?”

“我约了,”那人说,“好像是公司碰着什么事儿,来不了。”

“哦……”匡正点了点头,张荣办事果然利落。

这时邝爷的锣鼓点敲起来,百鸟朝凤的守旧前缓缓踱上来一个人,一身艳丽的红蟒,头顶珍珠绒球,盔帽上插着一对一米多长的雉鸡尾,手里握着一把泥金扇,一双勾魂摄魄的眼,额间擦着霞一样的胭脂——

是宝绽。

匡正从没见过他这样标致的扮相,直愣愣盯着台上,心脏在胸膛里炙热跳动,忍不住对自己说,匡正,不怪你意乱情迷,这样精彩明艳的人,谁见了都会爱上。

第134章

宝绽扮的是《珠帘寨》的李克用。

唐朝末年黄巢起兵, 唐皇逃到西岐美良川, 请求沙陀国李克用搬兵勤王, 这是个能一箭射穿双雕的人物, 宝绽信手演来,既有《定军山》黄忠的骁勇, 又有《坐宫》杨四郎的雍容, 摇起金扇,活脱脱一个金镶玉嵌的大千岁。

“哪怕黄巢兵来到,”高山流水的嗓子, 镇住了满席老道的挑剔看客, “孤与他枪对枪来——刀对刀!”

“好!”伴奏还没结束, 叫好声已经响成一片,台上光彩照人的角儿,台下热血沸腾的座儿, 匡正被这气氛感染,连连喝彩,却压不住隔壁热忱的掌声。

2号座那家伙很激动,直勾勾盯着台上, 盯着珊瑚般闪耀的宝绽,那种喜爱和仰慕, 让匡正觉得刺眼。

整了整水袖, 宝绽起身谢座儿,眼神不由自主往一排一座上扫,看到他哥, 即使吊着脸、戴着髯口,也难掩笑意。

匡正同样以眼神回应,这是咫尺间的含情脉脉,是他们不可告人的心意相通,微有些熏熏然,2号座上那位突然站起来,一脸的受宠若惊,显然是误会了宝绽的视线,以为人家看的是他。

匡正懒得翻白眼,好笑地哼一声,侧身翘起二郎腿。

下一出戏是应笑侬的《宇宙锋》,风华绝代的大青衣穿着一身黑帔登台,2号座那位压根没听两句,迫不及待起身离开。

宝绽进后台,掭了头揩了汗,靠在桌边喝水,外头有人敲门,没等他请,门开了,进来一个显眼的高个子,发色是少见的浅褐色。

“小先生?”宝绽惊讶。

“宝老板,”小先生听满场都这样喊,也学着叫,“我来听你的戏。”

宝绽真诚地笑了,明珠闪闪地迎向他,陈柔恩和萨爽在一旁备戏,他叫过来热情地介绍:“小陈、萨爽,这是我常跟你们提的梁叔……”

“梁叔?”萨爽瞧着眼前这家伙,他有时阔亭的帅、匡正的浪,妥妥的豪华加强版型男,不过辈分这么大的吗?

“是梁叔家的小先生,”宝绽怪他抢话,“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这个戏楼,没有如意洲的今天。”

他这样介绍,明显带着感恩的意思,小先生有些意外,垂眼看着他。

宝绽的妆还没卸,从眼窝到颧骨铺着一层淡淡的胭脂,“这颜色……”小先生入神地打量,不经意说了一句,“真美。”

陈柔恩和萨爽对视一眼,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宝绽只是笑,纠正他:“小先生,‘美’在汉语里是形容女人的,男人不好用这个词。”

小先生反应过来,马上说:“抱歉,我不是指你。”

陈柔恩和萨爽又对眼儿,心说这瞎话编的,简直侮辱他们的智商。

“我指的是京剧。”小先生说。

宝绽挑起眉,认真看着他。

“世界上有那么多文化,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独特的化妆方式,”小先生随意一句,背后是他优渥家庭培养出来的学识和见解,“只有中国戏曲这么大胆,敢把大片的粉红色铺上眼眶。”

这话一出,不光宝绽,连萨爽和陈柔恩都愣了,他们唱了小半辈子戏,一直看人用胭脂揉脸,可能是瞧惯了,从没觉得这抹粉色有什么特别,更没试着好好欣赏这抹与众不同的艳色。

“粉色的面颊,”小先生抬起手,没碰宝绽,只是做出承托的动作,“还有眉间的这道红,”他由衷地说,“是独一无二的艺术。”

“艺术”两个字像两枚精致的钉子,砰地打进宝绽的心坎,之前他对小先生好,大多是因为梁叔,现在不是了,他真心把他当朋友:“那个……小先生,你坐。”

“叫我通差,”小先生拦着他拖椅子的手,“别忙了。”

“通差……”怪怪的名字,宝绽叫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