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裴靖柔跟进来,站在房间里,与她隔着一米的距离没有跨过去。这女孩儿脸上的绝望让她这个早已看透世间百态的金牌律师也忍不住心酸。
“我爸爸呢?”
两人相对站着的人,不知道沉默多久,终于,唐菲胭还是开口了。
“他现在暂时不会有事。”现在只是暂时收押而已,这个案件牵涉的政商名流太多,要定罪也要经过很多层审查的。
暂时不会有事,那也是暂时的吧?唐菲胭想到上次电话里,爸爸声音里的慌乱!
她是法律专业的学生,爸爸现在被收押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新加坡的法律严明,爸爸牵涉这么深,做为家属的她们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而新加坡更是一个典型的施行严刑竣法的国家,如果爸爸的罪名判定下来,最轻的判法也会是终身监禁。
爸爸一向风光贯了,下半辈子要在牢里度过的话,对于他来说打击真的是够大的。不管爸爸为什么会涉入这个重大的案件,他做得再不对,他还是从小疼她爱她的爸爸啊。
是谁这么狠心地挖这么大的坑让爸爸跳下去呢?
“那我妈妈呢?”唐菲胭声音里的活力正一点点的消失。
“唐夫人……”裴靖柔像是思索了好一会才慢慢地出声,“她也离开新加坡了!”而且不是一个人离开的。
“去哪里了?”她记得最后一次跟爸爸通电话的时候,说她要来伦敦接她的。如果没有接到她的话,妈妈是不是会一直呆在伦敦找她?
“在中东。”裴靖柔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把唐夫人腾家珍跟林至豪两人卷走了唐氏建设所有可用的流动资金跑到中东避难的事情。
如果听到这样的事情,她一定会受不了了。
“中东?”唐菲胭猛地抬眼,以为是自己的耳机听错了!妈妈怎么可能会跑到中东去?她不是要来接自己一起到瑞士的吗?
心里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忽然涌出来,那是一个她无法接受的现实。她宁可不要知道,也不愿意去猜测那样的结果。
“菲菲,你累了,先回床上躺下来好不好?”裴靖柔向前扶住她的纤细的肩膀。
这次,唐菲胭没有挥开她,而是麻木的随着她的步子慢慢从露台上走进来。
“可不可以告诉我,爸爸这次涉案,检方的主控律师是不是唐奕?”站在那张豪华的欧式大床前,一直沉默的唐菲胭在抬脚上床之前,忽然冒出了一句。
“……”裴靖柔也沉默了下来。
没错,是唐奕。但是唐奕用的却不是他身为唐家养子的身份去接这个案子。这个世上,知道唐奕另一个身份的人,她想,不会超过5个,而唐菲胭并不在这5个人的范围之内。
“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
其实不管从裴靖柔的嘴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唐菲胭自己心里也非常明白了。从爸爸那一通电话里让她离开唐奕的公寓时,她就知道了!这事,怎么可能与唐奕脱得了关系呢?
可是,唐奕做为唐家的养子,他凭什么可以接这个案子?太多太多的不明白让唐菲胭忽然觉得有一股血腥味从喉咙里惭惭地蔓延出来……
“是!”
“再问你一个问题。”唐菲胭的脸色在得到那个肯定的答案时忽然苍白得毫无血色,“我妈妈不是一个人去中东的,是不是?”
“……”这次,裴靖柔依然又沉默了。
“呵呵……”还用问吗?问什么呢?唐菲胭,你好傻!为什么要这样去追究到底?
“菲菲……”听到唐菲胭竟然能笑得出来,裴靖柔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果然,下一秒,她身边的唐菲胭身子慢慢地软了下来,而嘴角边那一抹鲜艳的红刺痛她的眼……
“菲菲,菲菲……”裴靖柔七手八脚把唐菲胭扶到床上躺下来,动作迅速地出去找医生。
新加坡,商业刑事调查局。
深夜如浓雾,就算灯光都照不亮一室的阴霾。
唐兴业望着坐在他面前的男子,明明熟悉的容颜,却突然觉得陌生,却又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像时光就这样一瞬间急远倒退,原来曾经的曾经,从来都没有过去过。
“我该说你贪心,还是该感激你的贪心?”清俊的男子静静地坐着,点在手里的那根烟却没有吸一口,任一缕缕淡淡的烟在指间缠绕着,望着对面怒极攻心的人,唇边的笑是真正的愉悦。
“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唐兴业从来没有想到过,他预谋了一辈子,最后却是倒在了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养子身上。
“忘恩负义?”男子唇边的笑更明显,“谁的恩,谁的义,嗯?”
唐兴业一时间心跳加速,血色顿失,大声地吼道:“我养了你这么多年!”
“是吗?所以我要感激你?”
“当年你父亲……”唐兴业的语气一顿。
“说下去。”男子的声音温柔得像是夜晚的低语:“我等着听。”
这样的男子,真的是那个从小就斯文儒雅的男人吗?唐兴业一时间完全傻眼,自许阅人无数,自许眼光如炬,可偏偏,却被眼前的男子给骗了过去。
当年的他,明明才八岁呀,当年自己明明确认了这孩子对那件事一无所知,才会收养他的呀,可听他的语气,他似乎是什么都知道了,“我……你……”
“嗯?”
这样神情,这样的语调,跟当年的楚念心一模一样,是了,他长相跟楚念心很像,阴柔俊美,就连性格都是。
看唐兴业沉默,男子眼底的讽刺更浓,“你不说,我来替你说吧。你自然是以为当年的事情没人知道,但事实上,你当年的确做得手脚干净不留痕迹,把所有的罪证都推到了我爸爸的身上。可是却没有想到,我父亲在临死的时候,把那本他觉得有问题的帐册锁在了银行的保险箱里,而没有被你一把火烧掉。怎么,很遗憾吧?有的东西,别人看不出来。不代表他会觉得没问题。”
“你……”怎么会知道?
“这世上只要有心,任何事情都可以查得到。”他定定地望着唐兴业,漆黑的眼眸在半明的光线下闪着锐利的光,“很多事情,不是推给已经不在的人,就是真的结束。”
“什么帐册,我不知道!”唐兴业用力地一拍桌子,“你不要在这里胡说!”
“你自己做的帐册,你不会不记得吧?你硬要不承认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不过事实这个东西不是你不想承认就能不承认的。”唐奕顿了顿,轻轻地抖掉手上的烟灰。
唐兴业当然不会承认,因为当年确实不是他亲自做的帐册,当时的唐兴业还是内阁的一名议员呢,做帐册的是唐兴业一起算计段冠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