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仪器旁的护士这是第一次进入抢救室,没想到第一次就遇到这种情况,眼泪已经开始向下掉落,安然看起来比她小却也小不了几岁,她有几分不舍的搭在仪器上,哭泣声愈演愈烈,刚想抬手擦眼泪。
突然,就看原本一条直线的心电图又开始有波浪,并伴随滴滴的声音,上面的心跳、血氧饱和正在逐渐升高…
“病人恢复自主心率…”
“刷”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医生听到这话,立即转头看向显示器,上面的各项数据确实正在恢复正常,瞬间跑回来,指挥道“病人脑中有淤血,立即联系脑外,准备上开颅手术…”
陡然间,抢救室里又恢复紧张气氛。
氧气罩里开始出现水雾,安然的胸前有起伏,只是她的眸子依然闭着。
安然觉得自己走在一望无垠的沙漠里,分不清东南西北完全没有方向,头上是白的,太阳在哪里无法分辨,地上是黄色细沙每走出一步脚都会陷进去几公分,步履维艰,她在回过头,发现自己没有留下丁点脚印,从哪里进来又要去哪里她一概不知,很无助、很茫然、很绝望…
抢救室里的气氛无法传递出来,外面宛若宁静世界。
刘飞阳已经不在走动,坐在长椅上耷拉着脑袋看着地面,他煎熬着、难耐着,同时心里又抱有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以前在县里,去集市上收到过一本寺庙的宣传手册,他看过几遍,上面有一句话通俗易懂“当欢场变成荒台,当新欢笑着就爱,当记忆飘落尘埃,当一切是不可得的空白,人生,是多么无常的醒来?”
他也希望这是梦,乞求着这一场梦快点结束,再抬头,还能看到那张让他如沐春风的笑脸。
烈日演化成夕阳在天空中摇摇欲坠,日光变得昏黄,医院的走廊内有白炽灯代替,刘飞阳宛若石化一般,坐着一动不动。
他在回忆过往,第一次看到安然是在胡同里,自己穿着军大衣,她推着自行车从院里出来,只是惊鸿一瞥,这个女孩惊艳了他的世界,从此两人命运避免的交织在一起。他在想,安然母亲走后,那个坐在炕头上抱着膝盖蜷缩,生无可恋的女孩,自己曾多次在暗中偷偷看着她,他在想每晚回来都会坐在那窗台下吸一支烟,吸着烟、看着星星、感受着她的存在,那时的天很冷,心里很热。
他在想,初夜那晚安然化的妆,用红纸染色的嘴唇,那宛若秋水的眸子,那有几度温热的肌肤,留下的那一点血迹。那一声刻意压制却又不经意间迸发出来的呻吟,那紧紧抱着自己,在后背上留下的几道抓痕。
她喜欢笑,她的母亲告诉她,爱笑的女孩会有好运,她不喜欢哭,还曾信誓旦旦的说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哭了,她有时候会很坚强,坐在家里等着刘飞阳迟迟未归也不会抱怨,她脾气很好,在幼儿园那些不省心的孩子气的她面色涨红也能笑着说不生气,她偶尔会漏出娇羞,当刘飞阳要帮她洗贴身衣物的时候,她会红着脸藏起来,回到家发现已经洗好了挂上,面色更是能滴出血来。
刘飞阳身上所有关节已经固化,他脑中还能想起这个陪伴自己的女孩,从无到有,从冬天舍不得烧煤到现在要在市里买房,从顿顿饭吃咸菜到现在能随意吃肉,她不埋怨也不抱怨更不会撒娇撒气。
她只会说:刘飞阳,我不能帮你,但我能坐在炕头上等你回来。
她只会说:刘飞阳,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要了我,那这一辈子我都是你的人,休想甩掉。
她还会说:刘飞阳,江山尚有铁蹄,我陪你戎马。
一切的一切都向更好的方向再走,为什么突然遭遇此劫?已经习惯了有她的存在,又该怎么过活。
“啪嗒…”从不落泪的犊子有一滴眼泪掉落,砸在地上的瓷砖上,摔成八瓣。
他嘴里缓缓呢喃道“安然,早上醒来看不到你,我该怎么活?”
并不是刻意往这方面想,而是他对这里确实有太多怨念,他不喜欢搞那些花花肠子,能牵手一人,共度一生很好。
“咯吱…”听见一声开门声,他条件反射的看向门口。
一名穿着手术服的医生终于走出来,他也终于站起来想开口问,却发现嗓子已经被卡主。
“你是病人家属吧?”
他忙不迭的点头。
“你先做好心里准备,病人手术很成功,但还没脱离危险期,度过危险期之后,什么时候能醒,能不能醒,还不好确定…”
“什么意思?”刘飞阳带着几分抗拒的问道。
“有可能会陷入植物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