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并不知道酒吧内部内幕,自然也不知道拆迁本身就是两方的矛盾点,在他看来刘飞阳在那个圈子里,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话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之所以拒绝无非就两点原因:钱没到位,关系没到位。
沉默了下,拍着自己大腿诚恳道“飞阳啊,钱叔在银矿呆了这么些年,第一届没上去,第二届没上去,整整过了六届,我不是跟你诉苦,前面有个副,放屁不响的滋味不好受,也不是跟翻旧账,小亮有冒犯你的地方,你凭心而论,钱叔是咋做的,我的关系全在上面,现在这种情况没人能说话,社会关系上,我跟柳青青、吴中也没有交集”
“我懂”刘飞阳简洁且沉重的回道。
他知道上面有人压一头的感觉是什么样,以前村里竞选村长的时候,有个人次次参加,却次次落选,最后已经有点疯魔,最后像电影《霸王别姬》里的程蝶衣一样,已经深陷在自己的世界,整天背着手梳着大背头,在村里的路上一圈一圈的走。老钱等了六届,并且在心如灰死的时候,重新燃起希望,天知道这份希望的沉重程度。
老钱见他还不吐口,有点急,身子向前一探“银矿这边钱叔还有点影响力,社会上的事,你帮叔一把?”
刘飞阳知道,老钱能如此口气对自己说话,已经逼到极点,不过他现在去找吴中,商量拆迁的时候尽量把动静闹小一点,不太现实,先不说吴中会不会听,二孩和邱天成心里也都憋着一口气,只能适得其反。
“这个忙,我可能帮不上…”
果然,老钱听他仍旧一口回绝,脸色变了变,不过还没到恼羞成怒的地步,他再糊涂也知道现在不能得罪刘飞阳,这犊子不帮他,要是坑他很容易。
“钱叔,你别着急,这个忙我帮不上,还有别的”刘飞阳脸上露出一抹坚韧,这个想法已经在他心里形成很长时间,与老钱说的差不多,欠一阵风而已。
“还有别的?”老钱一愣,没想出来。
刘飞阳清了清嗓子,坐直腰,一本正经道“钱叔,我说句难听的,即使你坐到一把的位置上,最多也就是一届,毕竟不是年轻小伙,而…”
十分钟后,刘飞阳在钱亮恶狠狠的目光下推门离开。
钱亮还有点骨气,被老钱撵出来倒茶,他能出来,倒茶那种低三下四的活他是觉得不会干的,坐在沙发上玩着电话也懒得扒门缝听他们说什么,按耐住几次想用刚恢复没多久的腿,踹刘飞阳的冲动,站起来顺着窗户看他已经出门,这才握着电话走回屋里。
刚把门推开,看见老钱身体发直的躺在炕上,双眼麻木的望着天花板。
“爸”他吓得浑身一紧,赶紧冲上去,双手抓住老钱肩膀连连摇晃,以为刘飞阳对他做了什么。
“别晃,再晃死了…”老钱有气无力的说一句,随后叹了口气,缓几秒之后又说出他那句经典的话“生子当如刘飞阳!”
“啊?”钱亮一愣,呆若木鸡。
其实刘飞阳说的话很短,只是一句话而已,用了不到二十秒,剩下的九分四十秒都是在老钱的发呆中度过,最后他也没给出准确答案,不过看他的表情,已经能判断出大概,走在回去的路上,看这些横幅飘飘扬扬有种过国庆节挂红旗的错觉,挺漂亮,但看到那红油漆写上的拆字,觉得瘆得慌。
走回胡同口时,给田淑芬搬家的四轮子已经开走,他总觉得,现在的田淑芬与二孩在一起有些不一样,按理说,活了小半辈子的田淑芬绝对不至于对二孩这般言听计从,有句话叫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可她那么大年纪,早就静下心来想着怎么过日子,不能如年轻女孩似的,还幻想轰轰烈烈的爱情。
这只是种感觉,觉得二人之间有些微妙而已。
路过的时候往里面看了眼,大门没锁,窗帘也已经拉开,后窗户也是开着的,能看见里面空荡荡一片,像是热闹过后的一地鸡毛,让他心里更加落寞,这称得上曲终人散?无奈的摇摇头,随后走回院子里。
安然已经把饭菜做好,现在也到吃午饭时间,刘飞阳开工资还了田淑芬,还剩下一部分,两人都没有挥霍的习惯,还如往常一样粗茶淡饭。
然而,刚洗过手拿起筷子,就听见外面霹雳巴拉的鞭炮声。
“谁家宴请?”刘飞阳一愣,下意识的往窗外看了看,正前方没看到谁家冒烟。
“没听说,听声音像是在隔壁”安然也放下筷子。
听她这么说,刘飞阳收回目光,知道指的隔壁是田淑芬家院子,刚才回来的时候分明看到没人,不过现在有人也不奇怪,也不打算多掺和,吃了两口菜,就听到耳边传来二孩的声音。
二孩带着十几名拆迁队员,清一色的黑色短袖,小平头,超过一半人胳膊处露着纹身,在普通老百姓嘴里,一定会把他们归咎到流氓一类,拆田淑芬家,更多的是象征行,所以并没带专业人员过来,为了画面整齐。
二孩放完鞭炮,顺着墙爬上田淑芬家房顶,手里拿着扩音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