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兵这会儿也早已都放下了心中的紧张感,纷纷笑答道:“遵命!……”
眼看着这些一斗谷的手下开始涌到了阵前百步距离之后,火铳手们在军官们的指挥之下,立即便在两个阵脚纷纷开始开火。
百步虽然对于刑天军的自生火铳来说距离有些远,基本上已经到了它们的可瞄准发射的极限,可是对于对付这样一群密密麻麻猬集在一起冲阵的破烂货,却已经足够给他们造成有效杀伤了,只要大致方向没有问题,基本上可以保证弹弹都不落空了。
只听得在刑天军阵中响起了一连串的轰响之后,再看一斗谷的手下兵群之中,顿时便有不少的喽啰惨呼着丢了手中的武器,一头便撞在了地面上,不等他们再惨叫几声,便立即被后面涌上来的人踩在了脚下。
一斗谷带着一二百个最亲信的手下,也没在后面闲着,而是一起举着刀枪,紧跟在大队人马后面,几乎是用刀尖逼着前面的人朝前涌去,稍有人因为胆怯想要停下脚步,便立即被他还有他的亲信一刀劈翻在地,驱逐着他们朝前压了上去。
一斗谷很清楚刑天军的火器犀利,所以他舍不得将亲近手下压在前面送死,于是便驱逐着依附他的那些流民喽啰们在前面,打算用他们的命,填也要填到刑天军大阵面前,到时候再和这伙刑天军的兵将硬拼。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手下战斗力不咋样,但是他毕竟占据着绝对的人数优势,在他看来,这么多人对付四百来人,压也能压死他们了,只要压垮他们之后,这永宁县城就没有多少守军了,到时候他便可以轻松的夺下县城,好好的发一笔横财了,至于死几百上千喽啰,对他来说又算是什么,眼下河南到处都是流民,只要有钱有粮振臂一呼,到时候拉起几万人也不成问题。
眼看着自己身边的弟兄一个接着一个的被刑天军的火铳打翻在地,一些喽啰们终于开始害怕了,一些人想要停下脚步,朝后面挤去,躲开这样可怕的火器,可是后面的人死死的推着他们,根本不让他们朝人群里面挤,谁都不想在前面第一个送死,所以谁在前面,那就是命不好,算他们该死。
人群中还有一些头目们夹杂在其中,这些头目们也都是明白人,在人群里面狂吼着:“朝前快点冲!冲到他们近前他们就没办法了!不要停,停下来只能等死!快呀!快冲呀!”
在一斗谷和他手下的头目们的催促还有逼迫之下,这些喽啰们虽然吓得两股战战,可是却没法掉头逃走,只能你推我搡的继续被驱赶着朝着刑天军的兵阵冲去。
当看到这样的情况的时候,刘耀本开始渐渐的收起了脸上轻蔑的表情,他很清楚自己手中的这些自生火铳的厉害,几乎每一排枪打过去,对方都要倒下十几二十几个人,本来他以为按照常理,几排齐放之后,这些乌合之众便应该自行溃散了,可是没成想今天这帮一斗谷的喽啰们居然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受力,即便是承受着不断的伤亡,却还是没有溃散,继续裹成团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这边逼了过来。
刘耀本这会儿已经开始意识到一斗谷想要怎么办了,于是暗中骂了一句,‘奶奶的,一斗谷这厮是要用手下的人命填,一直填到老子的阵前呀!哼哼!你个王八蛋这次恐怕是大错了主意了!看看你有多少人够老子杀的吧!’
别看刘耀本和他手下的这些年轻军官们年龄都不大,但是像他们这些生活在乱世之中的孤儿们,却早已对这样的杀戮司空见惯了,从他们的经历之中,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在这个乱世中活下去的话,怕死是不行的,所以为了生存,他们有时候就必须心冷硬下来,虽然他们也知道眼前的这些一斗谷的喽啰,大多都是被裹挟来的,可是只要他们还没有放下武器,那么就还是自己的敌人,对于敌人是来不得半点怜悯的。
于是刘耀本狠下心来,厉声吼道:“加快装填速度,看看他们能撑多久!”
听到了他的命令之后,那些火铳手们更是加快了装填的速度,一排有一排的朝着对面一斗谷的兵群之中打去,直打得对面那些喽啰们哭爹喊娘,一排一排的扑倒在阵前。
随着距离的拉近,刑天军火铳手的射击也更加猛烈精准了许多,硝烟几乎笼罩住了刑天军的方阵,空气中更是弥漫着强烈的硝烟味,呛得人忍不住想要咳嗽,火铳手到了这个时候,几乎不用怎么瞄准,举枪便射,对于如此密集的人群,也基本上没有落空的弹丸。
可是即便是如此,在一斗谷的驱策之下,这些喽啰们还是没有散掉,继续哭喊着一步步的被挤压着朝前行进,以至于渐渐的一些喽啰们都有些麻木了,面色如土脸色像是死人一般,麻木的跌跌撞撞的朝着前面行进,至于下一步等待他们的命运,这个时候他们都已经无力思考了,只能机械的朝前,朝前,直至被弹丸击中才惨叫一声扑倒在地,随即便又被后面的人踩在脚下。
“前面的跑起来!再快一点,马上就到了!打垮他们咱们进城享受去呀!”一斗谷嘶声在队伍后面大吼着。
眼看仅剩下二三十步距离了,一些躲藏在人群中的弓箭手终于也开始朝着刑天军反击了,他们举起手中的弓,朝着半空进行抛射,一丛丛稀疏的箭雨,洒落在了刑天军的方阵之中,也开始造成了刑天军部众的伤亡。
好在一斗谷手下弓箭手很少,即便是装备了一些弓,也大多都是单体弓,像明军之中使用的复合弓,他们拥有很少,所以虽然他们进行了反击,但是这种反击却还是十分微弱,刑天军部众们丝毫不乱的站在队列之中,只是低一下头避开面部要害之处,任由这些箭支落在身上,挂在他们的甲胄上面,即便是受伤,也多为轻伤。
被打急眼的一斗谷的手下们,眼看两军终于接近到了二十步的距离,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呐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喽啰们被挤出了最后的一点凶性,忽然间一起疯狂的吼叫着,朝着刑天军方阵奔跑着冲击了过来。
指挥火铳手的军官看到这种情况,也只得下令停火,吩咐兵卒们立即上刺刀,做好接战的准备。
火铳手们闻令二话不说,便从腰间皮带上抽出了刺刀咔嚓一声上到了铳口上,随即便挺枪指向了迎面冲来的这些贼军们。
一排排长枪被放平了下来,在队阵之中长枪手们也都齐声发出一声大吼:“杀……”顿时便在阵前形成了一片枪林。
已经被逼得近似疯狂的这些喽啰们,挥舞着他们手中简陋的武器,一个个嗷嗷怪叫着滚滚超前涌动着,虽然他们已经都看到眼前那猬集如林一般的长枪,锋利的枪尖指向了他们的胸膛,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恐惧,可是却无法停下脚步,只能在后面的人的推挤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胸膛距离这些夺命的枪尖越来越近,徒然的发出着惊恐的叫声,拼命的挥舞着手中的家伙什子,试图将这些指向他们的长枪荡开。
可是他们这种行动却只不过是徒劳的挣扎罢了,荡开一条长枪,还有更多的长枪,这股人潮就这么狠狠的撞在了长枪林中,顿时便响起了一片枪尖捅入人体的撕裂声,进而便是一片震天般的惨叫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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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惨烈屠杀
长枪手们咬紧牙关,一次又一次的将手中的长枪奋力朝前刺去,几乎每一次突刺,都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长枪捅入人体的那种阻力,他们也知道对面是人,可是他们却无法停下来,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自己稍有放松,便会被推倒,他们的阵列便会被冲散。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如同蛆虫一般挤在阵前的这些一斗谷的手下,就连刘耀本这个已经跟着肖天健见惯了死亡的人,这会儿也不由得有些头皮一阵阵的发麻,他没有想到仗居然能打成这样,这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交战了,真真的是在进行一场毫无意义的屠杀,两方都是为了生存,在这样向对方扑击,几乎每一秒钟,都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一斗谷根本就没有拿这些人的命当成人命,根本就是在驱赶着他们上来送死,想要靠着这些人命将他这些刑天军的部众给压垮。
一个年轻的士卒站在队列之中,也眼看着前面的情景,脸色苍白甚至有些泛青,忽然间低头大口的呕吐了起来,他旁边的一个士卒同样也脸色青白,喃喃的说道:“造孽呀!他娘的这是在造孽呀!这还是打仗吗?”
“是呀,一斗谷这厮真不把他的手下当人用了!疯了,他们都疯了!”同样一个士卒接口说道。
很快在刑天军的队阵前面,便堆积起了厚厚的人尸,还有伤者在尸体堆之中无助的呻吟惨叫着,可是这些人仿佛就像是杀不完一般,捅倒一排,便又挤上来一排,源源不断的被一斗谷驱赶着挤向刑天军的方阵,然后又一排一排的被捅翻在地,逐渐的堆积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性都已经不存在了,两方的兵卒,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杀光对方,除了这个念头之外,所有的思想好像都凝固了起来。
这些被逼疯的喽啰们,一边被挤到前面,一边发出非人一般的嚎叫声,还在一边挥舞着他们手中持有的简陋武器,试图进行还击,粪叉、长枪,长柄镰刀……各式各样的武器在刑天军长枪手的面前挥舞着,虽然刑天军的长枪手们不停的刺杀,可是也时不时的会有人被对方的长兵器捅倒在地,后排的长枪手便立即上前接替了他们的位置,继续疯狂的刺杀。
就连阵角的火铳手这个时候也加入到了这种惨烈到了极点的短兵相接之中,他们同样和长枪手一样,平端着手中的已经上了刺刀的自生火铳,疯狂的朝前刺击着,将一个个试图冲向他们的对手捅死在面前,同样抑或是被对方捅倒在地。
一斗谷到了这个时候,连他自己心中都开始战栗了起来,他知道自己今天是破釜沉舟了,本以为他这么多手下,即便是拿人命堆,也能把这伙刑天军的人给堆死,可是这么好一阵子下来,这伙刑天军的兵卒们仿佛就像是道路上的一块磐石一般,不管他们如何扑击,始终都岿然不动,除了在他们面前溅起一团团血雾之外,他们的攻击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的手下也不是没有一点经验,有些聪明的家伙伏低了身体,试图从长枪林下面爬过去,可是刑天军的这种阵型实在是几乎没有一点的漏洞,在枪林下面,居然还蹲着一些虎视眈眈的刀牌手,只要有人爬下爬入到枪林下面,他们便立即凶狠的扑上去,乱刀将这些一斗谷的手下捅死在枪林下面,居然连那些端着鸟铳的刑天军的火铳手,也毫不犹豫的在铳口上挂上一柄短刃,变成了短矛兵。
一斗谷越过挤挤扛扛的人头,朝着永宁县城高大的城墙望去,不由得哀叹了一声,仗打到这种程度,已经注定了他的失败,只要这些刑天军的部众还挡在这里,他永远也没有几乎摸到这堵城墙了。
听着前面凄厉的惨叫声,就连开始的时候,还凶神恶煞的那些一斗谷的亲信手下,到了这个时候也都开始真的害怕了,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两股战战,驱使别人送死是一回事,一旦让他们去送死又是另外一回事,而且这一次一斗谷已经提前将疤瘌脸等几十个亡命之徒选出来偷袭城门去了,剩下的自然是一些怕死之辈,他们这会儿其实也已经满身是血了,光是逼着其它喽啰冲阵,他们已经杀了不下二百人的逃卒,满头满脸还有身上也早已溅满了人血,各个都有些杀的手软,心知不能再这么杀下去了。
于是一个头目颤声对一斗谷说道:“掌盘子,不能打下去了,这帮刑天军都不是人呀!这么打下去,死光了他们也不会退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不如先行退走,另谋机会吧!”
一斗谷面如死灰的看着前面的惨状,听着自己的手下们不停发出的阵阵惨叫之声,再瞅瞅面前这些已经破胆的手下,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也知道打不下去了,他手下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溃散,那是因为他们这些人在后面逼着,没地方可逃,现如今就连他手下的这些亲信也都丧了胆,想要退走,那么他自己如何能控制得了这么多手下呀!
于是他最后朝前望了一眼之后,咬了咬牙道:“既然事不可为,那么咱们也只有先避避他们的锋芒了!入娘的!这帮刑天军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都是拉杆子的,老子怎么就练不出这兵呢?走!先回去再说!”
话音一落,一斗谷便立即拨转马头,掉头便率先朝着来路上奔去,他之所以这么几年下来没有被官府剿灭,说白了不是他能打,而是这厮太滑头,稍稍见势不妙,便第一个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所以官府对其往往只能捕杀一些他的手下,却始终逮不住他,使得他这才能在豫西一带横行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