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说实话, 反应迟钝并不能怪我,怪只怪黄药师先前一句准话没有,突然来上这么一遭,任谁都要被吓到的。
等到反应过来了,黄药师正在低垂着眸子喝茶。
悠闲得像个被表白的人似的。
我实在忍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 用棋子敲了敲棋盘,开口道:“你的意思, 是我想的那个……”
话说到一半我就觉得不对劲, 强行止住了话头, 一瞥眼发觉黄药师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当真是笑意盈盈,宛若春水。
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了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我发觉自己忽然可以理解那些追逐着慈航静斋的冰美人的人是怎么想的了。
亘古不化的积雪, 只为一个人解封, 万里冰原消融, 化成一汪春水。
这滋味,怕是连神仙看了也要心折。
至少我现在就心折了, 完全忘了接下来的话,只知道盯着人看。
盯到黄药师笑意微敛。
我轻咳了一声, 说道:“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这种直白的夸奖大约并不能讨黄药师的欢心,他的笑容完全收敛了起来,只有眼睛里还带着些戏谑的笑意, 他微微摇头道:“你应当见过更好看的。”
如果换了旁人怕要心虚气短,换成我……我也心虚气短了几分,但想了想, 还是张口道:“我有一件事想向你提前说……”
黄药师却抬起手,止住了我的话,他道:“此刻说来,未免坏了如此良夜,且我并不在意。”
我怔了怔,“你不在意?”
黄药师说道:“倘若一个人走在路上捡到一支犹带露水的名贵牡丹,便该知道那是被人精心照料过的,倘若一个人得到一块传世古玉,如此得到已是幸运,岂会问这块古玉曾经有过几个主人,更何况人和物不同,物有其主,人心自由。”
我忽然想起第一回 见面,黄药师便觉得我是个用了缩骨功的江湖前辈,如今一天天长大,在他看来也是和什么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一样的东西,他大约第一天见我,就知道我的年纪和外表并不相符。
但我还是说道:“你不在意我的过往,在不在意我的年纪?如果我说,再有两三百年,我就满千岁了,你信不信?”
这回换成黄药师怔了一怔。
我连忙骗他道:“你还真信了?我是开玩笑的。”
黄药师慢慢地说道:“不是玩笑。”
我手里的棋子吓得一抖,骨碌碌滚到了地上,不知转到哪里去了。
黄药师道:“武功却强,活得越久,黄裳便活了一百二十岁,我早知道姑娘的长相和年纪并不符,但只以为是逍遥派一类的武功,但如今看来,姑娘比我想得要厉害得多。”
他嘴上说着厉害,眉头却深锁起来。
我有些欲哭无泪地说道:“你还让我不要坏了良夜。”
黄药师轻声叹道:“好吧,我不说了。”
他起身走到我的身边来,伸出一只手臂,轻轻地揽住了我的肩膀。
这便是个不算冒犯的半抱的姿势了。
我有些不大习惯地挪了挪脑袋,却没有抗拒的意思。
黄药师的声音从发顶传来,气息带得耳朵微痒,“本觉得来日方长,再过些日子说也是一样的,但现在才发觉我的时间并不算多,戚姑娘,你可愿意嫁我为妻?”
我有些含糊地应了一声。
脸颊已经开始不争气地滚烫起来。
我发现我对怀抱这种东西的抵抗力实在小到等于没有。
这一夜黄药师走得比其他时候都要晚很多。
他是天亮才走的。
我跟他换了生辰八字。
这里也有我所熟悉的大唐,按照历史的走向,我的年纪比我现在的年纪要小上一倍那么多。
我不懂合八字,但黄药师说很合适。
婚期定在开春后,黄药师说桃林里的第一朵桃花开时就算婚期。
我对此没什么意见。
或者说我的意见大多时候并不被采纳,黄药师不觉得随意拜个天地就能算得上成婚,假如他父母尚在,三书六礼少一个都不成,如今只是宴些江湖友人,办上一场婚事,已经足够简陋。
消息传到欧阳锋的耳朵里,据说他难得没有练功,整整喝了一天的酒,又醉了一夜。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其中有什么大门道。
其实只是他想起这辈子都没法光明正大娶进门的心上人而已。
西域人对礼法其实并不看重,如果他大嫂真的铁了心跟他,那也不算什么了,问题在于他大嫂寂寞时勾搭了他,等到他大哥回来,又愧疚得不知怎么是好,后来事情败露,他大哥又气死了,欧阳锋自觉没脸回白驼山庄,这才踏上了来中原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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