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氏嘴唇紧抿,将儿子抱到怀里,拍了拍他的脊背,轻声道:“有些事情,樘儿将来自会明白。”她见儿子依偎在她怀里不说话,不禁叹息一声,“娘若不在你身边,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夏日清风拂煦而过,扬起池中芙蕖清新的淡香。
他安静地趴在母亲肩头,过了好半晌,沮丧道:“我不要跟娘亲分开。”
纪氏神情僵了僵。
他转头看向母亲,明澈的眼神中带着迷惑:“娘亲为什么要害怕万贵妃,爹爹不会保护我们么?”
纪氏苦笑连连,抱紧儿子,良久无言。
时光流转无声,天气向炎,但纪氏心里却越来越冷。
万贵妃来过一次长乐宫,耀武扬威,明讽暗嘲。她的态度十分明确,只要纪氏活着,小皇子就会步悼恭太子的后尘。
纪氏觉得讽刺,难道她死了,万贞儿就会放过樘儿么?
纪氏心里越发不安,终于在朱见深一次驾幸长乐宫时,寻了机会,求朱见深能看在父子之份上,庇护樘儿。
朱见深起先觉得她这话没头没脑,随即再一想,倒是明白了几分。
后宫里这些事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有谁敢欺负到他的贞儿头上,否则他基本是不管。
他知晓贞儿痛恨纪氏,是以虽则心迷于纪氏的美貌,但也不敢常来长乐宫。不过纪氏的死活他其实也并不怎么挂心,后宫里这群女人里,只有贞儿才是他真正放在心里的人。贞儿与他是患难过来的,他当年落魄无依时,尝尽人情冷暖,是贞儿不离不弃地陪伴他照顾他。其他后妃不过是在他登基后坐享富贵的,在他心里根本无足轻重,连贞儿一个手指头都及不上。
他对貌美的纪氏存了些怜惜,但却不会因此护住纪氏。他护纪氏便是同贞儿作对,是以他选择冷眼旁观。后宫里又不缺女人,纪氏死了就死了。
至于樘儿……
“樘哥儿是朕的儿子,朕自然会好好待他。”
纪氏知道朱见深这话是在避重就轻,遂挑明道:“万娘娘对樘儿有成见,妾担心万娘娘会对樘儿不利,故而……”
朱见深忽地变了脸色,霍然起身,面色阴沉地盯着纪氏,道:“你这话是在暗指贞儿要谋害皇子么!”
纪氏知道其实万贞儿背后干的那些事朱见深都清楚,眼下说出这等话不过是故作不知的维护,毕竟戕害皇嗣是大罪。众人可以心知肚明,却不可以说出来。
但事已至此,纪氏不得不把话说明。
她端端正正地朝着朱见深跪下,悲切痛陈道:“樘儿是陛下骨血,求陛下保他平安!妾贱命不足惜,但求樘儿能安稳长大。”
朱见深想想贞儿,又想想如今那唯一的儿子,心里烦乱,转身就走。
纪氏害怕朱见深会一去不回头,思及自己目下境况,一时惶恐,也顾不得许多,当下急急膝行着去拉朱见深的袍角,哀哀乞求道:“樘儿尚年幼,求陛下顾怜相庇!妾来世愿衔环结草报答陛下大恩!”
朱见深低头望着泣如雨下的纪氏,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一把甩开她,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