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打造的模型即将收尾的时候,炤宁筹备的园林概貌图也到了尾声。
图长一丈,宽三尺,看起来似是极耗费精力,但是对于炤宁来说很简单,她只是将存在脑海的景致绘制成图,这充其量是个用时较长的手工活,甚至不需要倾注哪怕一点儿情绪,只有调制颜料要费些功夫。
最早,她只是想画出来给自己看,挑挑毛病。画出来之后,想到皇帝对自己和师庭逸算是很好了,便改了主意。
这天,她进宫陪皇后说话,恰逢皇帝也在,被问起园林的事情。
炤宁如实说了,道:“燕王殿下的意思是,明日他亲自送进宫来,父皇既然问起来,那么儿臣这就回府,把概貌图和模型送进宫来。”
皇帝笑道:“不用你来回折腾。等你回府的时候,让景林随你走一趟,由他带人把东西取来就好。”
炤宁称是,心里却在想,自从回京之后,一直没见过景林,不知他在忙什么。
过了一阵子,炤宁告退离开正宫,往外走的时候,景林寻了过来。是二十多岁的男子,容颜俊逸,身形挺拔,笑起来显得吊儿郎当,并不似常在皇城行走的人。
景林对她拱手笑道:“见过燕王妃。”
炤宁颔首一笑,“许久未见了。”她一直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他是皇帝的心腹,但在明处并无官职,在外面的时候,她唤他景先生,在宫里相见,自然不能再这样称呼。
“的确是。”
因是在宫里,两人都收敛起以前的熟稔,打过招呼之后,沉默着到了宫门外。炤宁乘坐马车,他骑马。
到了燕王府,着人去取园林概貌图、园林大致模型的时候,两个人才得以叙旧。炤宁是想请他到花厅说话,他说在外面看看景致就不错,她也就由着他。
炤宁问他:“这一段你在忙什么呢?进宫多少次,也没见过你。”
“瞎忙活,混日子。”景林凝了她一眼,“不想喝你的喜酒,便连带的不想看到你。”
炤宁笑道:“哦,原来我这么讨人嫌。”
景林没辙地横了她一眼,“早在三年前就讨人嫌。”
炤宁笑意更浓,“嗯,那倒是,不需你说我也知道。”
最初,景林奉命赶到她身边照应的时候,他对她真是特别反感,不喜欢她的倔强、沉默、不领情,讨厌她为了一个放弃她的男子悲痛欲绝,太傻了。
他讨厌她,但是与徐岩特别投缘,尤其欣赏炤宁身边那些小小年纪便赤胆忠心、身怀绝技的丫鬟、护卫。
一日一日消逝,他看着她一日一日好转起来,领略到她惊人的记忆力、领悟力,又一次次目睹她的冷酷跋扈、恣意飞扬。
很多时候,她叫他恨得牙根儿痒痒,很多时候,她又叫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与炤宁时时起争执,但都是没心没肺的,转头就忘记之前的不快,晚间常在餐桌上一起喝酒,一度成了酒友。
陪她去往江南期间,他总算意识到自己为何对她有这么多情绪:他喜欢她。
这真是灾难。她那么一根儿筋的人,再活八辈子,除了师庭逸,也不会对别的男子侧目。
他跟皇帝提了两次,能不能找个人替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