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2 / 2)

简直就是在做梦。

李榭的手一动,正要收紧,被握着的人就用了力彻底从他手里挣开,后退了几步离他更远。

“没有人是平白无故就该死的。”静好揉了揉被他捏得生疼的手腕,她曾经在影视上看见过那场末日的浩劫,一个人的生命往往不是一个人的,他有父母亲朋,有妻儿幼小,也会在庸碌的人生中幸福安康地活下去,而不是成为一具僵硬的尸体之后,被一句轻描淡写的“意外”掩盖。

她不想和李榭再争辩该不该可怜这些人,她应该安静下来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让他改变这种轻视人命的观念。

坐在高位上生杀予夺的皇帝,不能是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人。

她不能改变历史,只能改变眼前的人。

李榭等了许久只等到了她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再盯着时却发现人已经不知神游到了何方,一双眼眸空洞得有些涩然,用极慢极慢的动作抬起来看他,明明白白的全是失望和懊恼,犹带几分迷茫的不知所措。

“你?”他上前一步还想拉人,刚一抬脚就看见她又后退了几步,不知为何眼前就出现了她方才一把将自己挥开的动作,握紧了手才抑制住那种从脚底漫上来的寒冷。

“好,好,我还以为你不同,原来也不过如此,”他死死地揪住了藏在袖中的绢花,一时间想把它拿出来扔回去,可将要动作时却又下不了手,只能将它拧在掌心里,拼命地维持着仅剩的理智,不要上前捏死这个很有可能会在让他另眼相待后又背叛他,将他狠狠打入尘埃的人。

他转身走到门边,拉开门时正好有一阵寒风吹过,鼓起他宽大的衣袖,将一直未曾好透的伤口割得生疼,扯着他有些再迈不出脚。

“这一场战,本来死的人更多,信不信由你。”

门被大力带上,发出一声可怜的嚎叫,静好猝然间抬头,却发现风声已被关在门外,室内一片寂静,连她刚才听见的那句话,都假得像是一场不该出现的幻觉。

本来。

他怎么会知道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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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城的战事,在左益将军来了之后,就一转之前的劣势,将虚弱无力的敌军击溃到两城之外,在半月之内就一举夺回了之前被乌殳联军夺走的城池,而且带来的军医也调配出了合适的药剂,因疫病而死亡的兵卒越来越少。

外面全是酒宴欢庆之声,还有几位年轻的将军在炫耀着自己的战绩,语调间皆是洋洋得意。

但是——

谷雨守在帐前,从缝隙间朝里看了一眼,只看见坐在帐中的人的一个身影,看不见手里握着的是什么东西,在光线不甚明亮的地方,阴郁得像是一张在最后一下上还失败了的剪纸。

而且还想话本上那些思念着大家小姐的穷书生。

谷雨晃了晃脑袋试图移走自己不合实际的猜想,却又忍不住偷偷往里又看了一眼,三公子的心情最近一直不好,听说上马砍人都砍得格外狠,上次那个将军,就是被他一刀劈过去,削飞了整个脑袋。

他想到了那个画面,手一抖就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再也不敢朝里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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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好被李榭临走时扔下的炸弹吓得有些回不过神来,一个念头在脑海里兜兜转转,却又一直不想肯定,甚至把她之前想的事情都挤到了脑后,再也无暇兼顾。

等她好不容易有些平复下来,时间已经一溜到了腊月,眼看着就是年节了,她在廊下看着管事备好的给各府的年礼,进门时又看见摆在郤夫人身前的各式果脯,还有些呆怔。

“哟,静儿这是被过年给乐傻了?”

郤夫人看着她打趣了一句,伸手就挑了颗自己尝着不错的果脯塞到了她嘴里,“往年过年,都是静儿最高兴的时候,今年怕是更好了,战事基本也平定了,你的阿兄们都要回来,我们大家可以热热闹闹地过个好年。”

“阿兄回来?”静好重复了一遍,才想起那天李榭的确也是和她说会在年前回来的。

“是啊。”郤夫人倒是满脸都是喜悦,“你四兄和七兄走了也有大半年了,终于可以回家歇一歇了。”

年纪尚小的儿子就这么跟着父亲上来战场,郤夫人到底也是担心的,可是这府中子嗣众多,其他庶出的,除了格外得眼的那一两个,其他的想去都没有机会,她纵是心疼,也不能拦了孩子的前途,留着他在府中,和一群庶出的一齐消沉。

“不过,静儿是和你阿兄闹什么矛盾了吗?”郤夫人的“阿兄”指的只会是自己的长子,“你阿兄这次在外时倒是来了几封信,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堆,啰嗦得都有些不像是他了,却一个字都未提及你。”

她偏头看了眼垂眸不语的女儿,想着两兄妹到底都还小,之前好得和浆糊一样,闹矛盾了却又相互不搭理,还真有些小孩心性。

她摸了下女儿细软的头发,“阿娘希望你们都能有最好的,却也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静儿好不容易才和阿兄亲近了,可不要就这样又生分了。”她低低地叹了口气,“你阿父现在虽最宠你,但你还是要嫁人的,以后阿父不在了,能帮着你的就是阿兄。”

静好低低地答了声,陪着说了几句话才折回璃园,路过还是暗沉的崎苑时停了下脚步,注意到身后的婢女立即崩紧了的神经,也想到了那夜追着离去后的一系列变故。

过去永远是改变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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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大司马府上的年宴办得很是热闹,李冠坐在首位,看了眼底下一溜排开的嫡子,想到再过几日,等今上开笔后,就能拿之前立的军功去请封,按他拟在书房的官位,之后武将的一整列,真是都要归于他李家的门下。

想到这个就心情大好,饮了满满一杯酒之后又看向坐在身侧的女儿,却发现她有些呆呆地发愣,像是在犹豫着什么大事,忍不住就伸手摸了下她的小脑袋。

“静儿在想着什么?”他一开口,堂中就再次安静下来,被众人瞩目又尊崇的感觉让他有些飘飘然,低头看见女儿漂亮的小脸,立即就想到了前几日在朝堂上,济王爷向他提起的那件事,莫名就有些感概。

“我们静儿真是要过上好日子了,连济王都听说了你,想着要把你娶回去当世子妃。”

堂上一片寂静。

郤夫人看了眼堂下的人,视线在长子身上一晃而过,低头就接了李冠的话,“静儿还小,再过两年也还来得及。”

司朝女子婚配,都放在十三四岁,准备一年半载的婚礼,及笄后就好成亲。

李冠闻言点头没在接话,但看着像是把这件事存到了心里,毕竟元家的人子嗣都稀薄,元怀帝那病弱的模样,看着也不像是能有皇子的,接着的小一辈里,也就只有济王爷家的那个世子元典了。

之后怕是还不止世子妃。

宴席重归热闹,坐在李榭上首的嫡次子李樟回过头来,看了眼他桌案上洒着的酒液,嘴角笑意不明,“三弟这是怎了?初闻消息太过震惊,竟至如此失态?”他低低笑了两声,“我还以为,三弟的心上人,是那朵绢花的主人呢。”

李榭回头朝他笑了下,倒是一派的温文,“不过是手滑,二兄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