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两个女孩儿从老太太的屋里找出了两件衣服,脑子灵光一闪,就决定要帮老太太洗衣裳。
一个脸盆,里面放了两件衣裳,衣裳泡在水里。那水还没漫过衣裳。老太太见事已至此,也没生气,她慈祥地看着两个女孩儿,说道:“我教你们洗。”
这两女孩跟白曙同班,也就八岁出头,城里孩子,洗衣裳这类的事情,还真没做过。不会!于是,俩女孩点点头,一个说“老奶奶,您真好”,一个说“真是劳烦您老了”。
老太太迈着她那双小脚,从屋里拿出一小块白色的碱块,这碱块是专门用来洗衣服的。这时候,碱块也是凭票购买的。当然它相较于肥皂和香皂,还算是比较容易能买到。
于是,这老太太和两个女孩儿就蹲在院子里,有说有笑。白曙一边卖力地打扫着干净得不用再打扫的院子,一边不着痕迹地看着那一老俩小。那哪是洗衣裳哟,分明就是洗手……两个女孩四只小手,衣服都搓不动。两件衣服已经把面盆塞得满满当当的,根本没法清洗。
最后,白曙和二二他们已经打扫完院子,完工了,那俩洗衣裳的女孩,还在跟老太太有说有笑,那一盆的衣裳也没能洗完。这时候,俩女孩急了,她们是来做好事的,这好事没做完,就不算好事。
老太□□慰她们,“没事儿,我过后自个儿洗,权当你们做了好事了。”
这哪成?这可不是做好事!俩女孩急哭了。这时候,带队老师出现了,她把两个女孩安抚好之后,拿着那盆衣服,走到了压水井旁,花了半个小时,把那两件衣裳洗干净,并晾晒了起来。
白曙回到家里的时候,还特意把这事跟爷爷奶奶说了一嘴。
白金氏在灯下给白曙补衣裳,听了这事,一个白眼就翻了过去,“你们这哪是做好事儿呀,分明就是去给人家找麻烦的。”公社里的那个敬老院,每周都有人去做好事,那屋子的干净程度可是这一带首屈一指的。
“这俩小姑娘,心倒是挺好的,只是好心办坏事罢了。”白三朝坐在白金氏旁边,数着桌子上的银元和纸币。他现在又有空闲,去搞他的“小副业”去了。
前不久,白三朝上工的时候,“一不小心”露出了身上被老妻按摩后留下的青青紫紫,这“淤青”可把几个工友吓坏了。甚至惊动了到纸盒厂这边巡视的吕虎。吕虎已经从大都第三玻璃厂正式调到了向日公社,成为了向日公社主管生产发展的主任。他一听到有年长员工因为努力工作,而浑身淤青的时候,立刻重视了起来,亲自到车间看望白三朝。当吕虎提出要看看白三朝身上的“瘀伤”时,白三朝再三推辞,但终究还是拗不过吕虎,被当众掀开了衣裳,露出了“瘀伤”。
吕虎当场就让他回去休息,但是白三朝不肯。他当时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地诉说了一番子对于国家发展建设的热情,对于能为国家建设献出一分力气的自豪和满足。一句句铿锵有力的话,令在场的人动容。“没有华国,就没有我白三朝今天儿孙满堂,国家现在需要我,我即使拼着一把老骨头,也要把这副身躯捐给国家!”这话使得吕虎在内的众人,当场洒泪。
白三朝因此一役,树立起了自己的光辉形象,又因为他识字,所以不久后就被调去做公社精神文化建设去了。自此,白家人在公社食堂吃饭的时候,就没再被克扣过。
“呸!按我说,这心是不是好的还不一定呢!”白金氏把线头咬断,整了整衣裳,“怎么就单那俩姑娘想到了要帮人老太洗衣裳?要说背后没人教,我可不信!”
白三朝不紧不慢地说:“你这老太,又阴谋论了!人小姑娘那么小,即使真有人教,她们愿意去做,那也是人家的好心,不是?”他用干布把一块银元擦干净,再放在嘴边吹了吹,银元发出了清脆的悦耳声。
白金氏可不理会这得意洋洋的糟老头,自从他顺利从纸盒厂解脱之后,他就得意了,总觉得自己智商比她高!看把他能耐的!哼!
“乖孙,来试一试,看这衣裳合不合适?”白金氏朝白曙招招手。
白曙听话地接过衣服试了试,大小正合适。
“哎!”白金氏越看自个儿的乖孙,就越是不忿,她看深深叹了一口气,“真是委屈你了。”自从乖孙种牛痘那年被那小方发现他的里裳用的是上好的布料之后,乖孙现在连好衣裳都不穿了。
白曙知道白金氏为什么这样说,他低着头,没有说什么。只是放在身旁的手,握得紧紧的。
周一上学的时候,那两个在敬老院帮老奶奶洗衣裳的女孩,被校长公开表扬了,全校轰动。有很多学生在课间围在白曙他们班级门口,只为了见那两个女孩一面。
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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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立业很久没有休假了,宋医生也忙碌, 白雄半岁的时候还在都村 。这一天, 一大早,白三朝就带着一家人去都村。并非是为了帮白雄过半岁的生日, 而是白日朝托人带了口信让大伙都回去。这倒是令白三朝惊讶, 他这哥哥憨直,没什么事根本就不会像个大家长一样,还托人告诉他,让他一定回村里去。
除了白芳,白家所有人都坐上了这趟开往都村的公交车。
这时候的公共汽车,已经不是当初拖着锅炉的大鼻子汽车了, 而变成了国产的解放牌汽车。这汽车是华国自主设计研发的,非常具有代表意义, 使用的是汽油,动力为九十马力。当初车子刚开始投入使用的时候, 引得大都城民众纷纷围观。这车子的噪音比煤气车、柴油车小,底盘重, 开起来非常平稳, 里面的座椅布置合理, 极大地提升了民众的乘坐感官,且它的故障率也比以前大鼻子汽车小很多!
白曙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发呆。就要去都村了, 他有些担忧, 现在距离上次预言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五六个月了, 但是目前一点儿出现饥荒的苗头都没有。他心里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 久久没法落地。
公共汽车开了一会儿,就到达了第一个站点,刚打开车门,就一窝蜂挤了不少人进来。售票员扯着嗓子,高声叫道:“小心点,别挤别挤,挤坏了车玻璃,您赔得起吗?”
白曙的愁思被售票员这刺耳的女高音打断了,他看了看那被乘客挤到角落里的售票员。刚上车的这群人,约有七八个,他们衣衫上的补丁一看就知道瓷实,是真正的补丁,不像他这种,属于装饰性的补丁。他们身上散发着泥土的腥味,头上扎着白色的头巾,脸和手都黝黑,应该是货真价实的农民。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老大爷,气呼呼地责怪着身旁那个年轻些的中年男人,“俺都说了,这车太贵了,那都村也不远,才三里地,俺们走路去就好了,犯不着费这钱!”
那中年男人和气地解释:“爸,我们是去那边考察的,和人约好了,可不行晚去。”
那大爷没再说话,他是知道做人要守时,他只是心疼这车费。
“爷爷,您坐。”白义站了起来。老师说了,在公共汽车上要给老人让座。
白义因为上次没法去敬老院做好事,就格外在意他的言行,下定决心,一定要做出一个比“帮老奶奶洗衣裳”的更好地好事!
当白义在白曙他们几个面前把他的决心说出来的时候,白曙不置可否。小孩子,只要他开心就好了。他有目标,动力十足的模样,可比前些天垂头丧气的样子好多了。
“爷爷您坐!”
白义此举,让车上有座位的孩子都站了起来,主动让座,白曙自然也不例外。
那老大爷乐呵呵地摆摆手,“小娃娃,你自己坐,爷爷不累,爷爷身体好着呢!要不是这伯伯,爷爷肯定自个儿走去都村了!”
白义摇摇头,坚持道:“老师说了,要敬老,我的位置给您坐。”
老大爷还想推辞,就被白三朝拦住了,“老哥,您就甭客气了,我这孙子脾气拗,您要是不坐下,待会儿他哭起来就麻烦了。”
白三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老大爷也不好再拒绝。
“真是个好娃娃!”老大爷夸奖道。
白义不好意思地笑笑,但脸上的骄傲出卖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白三朝笑嘻嘻 :“哪里,哪里,您再夸他,他的尾巴该翘起来了!”
白义不满,他没有尾巴!
白曙的座位也让给了一个年纪大些的老爷爷,坐在后排的石正看到,叫了一声:“曙儿,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