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我妈带着我来您家这几年,您待我不薄,把我当亲儿子,从今以后,您要是不嫌我,我就跟着您过,孝敬着您,什么时候您想再成家,不方便了,我胡唯二话不说,马上就走,不管多远,您用得着我的时候知会一声,我还回来。
杜希搂着胡唯哭的老泪纵横。
我都这个岁数了,再不找了,再不找了,从此咱们爷俩相依为命。
父子痛哭,在场人无不沉默。
心中不禁暗想,这胡小枫可真不是个普通人哪,活着的时候收人心,死的时候伤人心,连带她这儿子也非善类,年纪轻轻聪明的很,懂得审时度势,亲妈这一走,与情理他该是从哪来回哪去,万万没想到拴上了杜希的心,抓着他没儿没女这条软肋,心甘情愿寄人篱下,为自己将来谋个好前程。
你要说杜希不是胡唯的亲生父亲,确实不是,两人没半点血缘关系。可要说不是,一起生活了十年,逢场作戏是万万做不来的,父子俩那股互相敬着,互相惦着的感情,胜似亲生。
今天雁城很冷,进了屋也难掩一身寒气,胡唯脱了外面穿的棉袄,又单手解开里头的外套,主动跟正在下象棋的大伯二伯打招呼。
二伯杜甘听见胡唯拜年头也没抬,拄着腮帮子专心象棋,有些心不在焉:“好长时间没看见你小子了,忙什么呢。”
胡唯将外套随手搭在一张椅背上:“瞎忙。”
大伯杜敬笑呵呵地:“跟你们主任去给家属送年货了吧。”
杜敬搞政工工作二十年,虽跟胡唯不在一个系统,但也算了解。
“诶呀——忙人,都是忙人,胡唯忙,二丫也忙。就咱们这些老东西来得早,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杜甘叹气,端起茶杯呷了口茶水。
二丫从卫生间洗手出来,听见自己的名字有些莫名其妙:“我又没惹你,好端端说我干嘛?”
“谁说你了,钱哪天挣不行,非得大过年去办?”
脱了棉衣的二丫里头穿了身黑套装,白衬衫,颇有些银行窗口办事员的范儿,听了这话嘿嘿干笑:“临时救场,……也没挣多少。”
二伯杜甘是个生意人,说话财大气粗:“没挣多少就更不该去了,就应该在家里老老实实陪你爷爷。”
话罢,他压低声音,恨恨点着她,骂二丫不开窍:“你哥不回来,他心里就盼着你一个。”
二丫听了不作声,调头就往楼上跑。
她二伯在楼下一瞪眼:“没规矩!我话还没说完你干啥去?”
二丫也不理他,清脆丢下句话:“给爷爷磕头!”
杜嵇山正在床上闭目养神,听见有人敲门,行动迟缓地扶着床头坐起来。
二丫站在门口,先是探进一颗脑袋瓜,笑容可掬:“爷爷,我回来了。”
杜嵇山戴上老花镜,仿佛就在等她似的:“快进来。”
“外头冷吧?”老人拉开床头柜抽屉,端出个发旧的铁皮盒子给她:“年前离休办往家里送了点水果,有你爱吃的草莓,一会让人给你洗洗。”
“上午的事都忙完了?”
“都忙完了。”二丫在椅子上端坐,见杜嵇山想去捞水杯,她先一步把杯盖旋开,递到他手上。
“都忙完就好,年轻得有点自己的事情做,可别像杜跃似的,见天没个正经工作……”
杜跃是二丫的小堂哥,因家境优渥,整日花天酒地,老爷子很看不惯。
温吞喝了水,杜嵇山从枕头底下摸出块蓝手绢,四角展开,是个红包。
“就等你回来呢,趁着几个哥哥都不在,今年本命年,爷爷多包一些压岁钱,祝你新年平平安安的。”
看见红包,二丫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可面上还要装的扭捏一些:“爷爷,我不要了,几个哥哥上大学以后都没拿的。”
杜嵇山疼爱拍了拍她的头:“跟你爷爷还搞这一套?多大了在我眼里你也是孩子。”
二丫捏着份量不轻的红纸包包,微垂着头,一副听话乖巧的模样。
杜嵇山望着二丫始终是慈祥和蔼的,可是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伤怀,看着她,又像是透过她在想着别人。
之前曾提起过。
杜嵇山和二丫的奶奶这一生共有四个孩子。
之前的三个儿子,刚才都在楼下见过了。
大伯杜敬,二伯杜甘,三伯杜希。
至于一直没提起的杜家老幺,杜小满,也正是二丫的父亲。
如果说她三伯这半生命运坎坷,婚姻不幸;那她父亲就更值得讲一讲了。
杜希与杜小满原是一对双胞胎,先后间隔半分钟出生,杜嵇山当时知道悲喜交加,喜,喜一次得了两个孩子,都身体健康;悲,原想是个女儿,没想又是儿子,而且还是两个,家里生活实在拮据。
于是老三起名随着老大和老二,老四则起名叫小满,意为“日子圆满,到此为止”的意思。
杜小满在几个兄弟中最受宠,也最聪明。
八十年代考入西安知名大学物理系念书,毕业后留校,娶妻结婚,对象是他研究生时期的同学,两人同属知识青年,有理想有抱负,结婚后一起住在单位分配的宿舍里,婚后一子一女相继出生,凑齐个好字。
只可惜在二丫五岁那年,杜小满单位组织踏青集体登山,结果遇上暴雨山体滑坡出了事故,二丫妈妈坠崖,她爸爸情急去抓,夫妻二人双双丧命,被找到时,丈夫抓着妻子的手,面目全非,场面惨烈,见者落泪。
这下各位看官该明白了。
二丫——
原是个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