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慧自进了承辉殿后,就再也没有人带她出去,她知道安九的意图,是想让她面对着靖丰帝,让这二人互相看着对方的狼狈,可她却没想到安九真正的意图,直到明了,一切都晚了。
萧文慧在承辉殿中,不知道住了多久,这一夜,靖丰帝痛苦的嘶吼声中,似被那痛苦折磨得疯了的靖丰帝打翻了油灯,大火从他们所在的那个房间一直蔓延,萧文慧看着这情形,第一反应,便是要离开,可她跑的速度,却好似比不过那火苗窜的速度,几乎是在一瞬间,那大火就将整个屋子给包围了起来。
“哈哈……萧文慧,朕痛苦,朕也要让你给朕陪葬。”大火之中,靖丰帝的声音回荡,萧文慧冲出了房间,一心想要逃离的她,没有留意到,这殿中不知何时已经没了伺候的宫人。
她便是死,也不愿死在靖丰帝的手中,二十三年前,她逃过一劫,那被她认定的宿命,她不愿接受,可是,萧文慧跑到了殿门,大喊着开门,可却没有一个人应承,看着身后越发大的火焰,那火焰几乎将整个主殿包围,这么大的火,在皇宫里烧着,却没有一个人赶来救火,这意味着什么?
萧文慧不笨,很快她就明白了,这才是安九的意图,那安九应该早知道,以靖丰帝在痛苦折磨之中的状态,他们二人都不会好过,所以,她便放任这承辉殿中发生任何事情。
“啊……安九……你……我后悔……我早该杀了你……”萧文慧紧咬着牙,她气愤,她挫败,她更是恨与不甘,大火越来越旺,将她的脸照得通红,方才还听见房间里,靖丰帝的狂笑,变成了痛苦,此刻,已经悄无声息,只剩下张牙舞爪的大火,在她的眼里,似要吞噬她的恶魔。
皇宫里突然而起的大火,不知道烧了多久,自始至终,都没人理会,长乐宫中,北似娴看着承辉殿那边的火光,眸中一片冰冷,将熟睡了的百里忌抱在怀中,轻抚着他的脸颊,口中喃喃,“忌儿,明日,母妃带你出宫,看看外面的世界。”
前几日,她托安九寻了一处宅子,那宅子在南方的一座小城,据说那里春光正好,以后,那便是她和百里忌的家了,而这皇宫……以后和他们不再有关系!
大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熄灭,熄灭之后,一片废墟,那之后,皇宫传出消息,承辉殿意外大火,帝后二人葬身火海,谁也没有去追究那大火的缘由,大火后,没有找到帝后二人的尸体,仅仅用二人的衣服代替,将二人入葬了皇陵,帝后二人同葬一个墓穴。
北王府中,平静得犹如另外一个世界,可外面的消息,一件件的传进来,安九和北策听了,许多事情心照不宣,下人们暗地里谈论着皇宫着火之事,都觉得蹊跷,但却也仅仅是谈论而已。
靖丰帝死在大火之中,朝堂上的事情,却依旧有条不紊,自北策回了北王府后,大臣们多次上门拜访,试图将北策请出去,让他主持朝中之事,可北策都以要陪王妃陪孩子为由拒绝,大臣们却也无奈,只有找了朱锦和凛峰二人做决策。
靖丰帝下葬后月余,北王府来了一个客人,终于得了王爷和王妃的召见,王府花园,凉亭里,不远处的树荫下,红翎,赫连玉和两个奶娘照顾着两个小王爷,这边凉亭中,安九和北策并排而坐,而对面,则是坐着百里羽。
“豫亲王府的府邸,北策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你随时可以住进去。”安九开口,看着百里羽,似乎眼前的百里羽,和最初认识的,有些不一样了。
那日,百里羽在兖州知道北策假死的真相,看了安九的嘱托,立即去了南方,楚之连连战败,百里羽暗中解决掉楚之,以楚之的名义,调配着军队,在他的指挥下,这才有了后面的大捷和班师回朝,萧文慧和靖丰帝的事情解决后,百里羽依旧住在军营中,安九留意着百里羽的神色,似在揣度着他的心思。
百里羽听到豫亲王府几个字,神色微漾,“豫亲王府都已是过去的事情,那里……”
“那里还是你的家。”似明白百里羽要说什么,北策笑着打断他的话。
百里羽对上北策的视线,明了他的意思,沉吟片刻,便也不推辞,“既然收拾了,那就放在那里吧,日后我再回到京都城,倒也可以有个住的地方。”
“你又要离开?”安九蹙眉,百里羽是难得的一个朋友,如今靖丰帝已死,更加没有人会再去追究百里羽的身世,他依旧是他的羽王爷,这一点,也没有任何人动摇得了。
“我本是要游历,这没走出多久,就听到你们这边的消息,所以才赶了来,既然这边事情已了,那我也该继续我的游历。”百里羽喝了一口茶,看着面前的夫妻二人,竟是有些羡慕,当初,分明是他先认识安九,却偏偏,便宜了后来的北策,若当初他早些发现安九的好,现在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
百里羽皱眉,可很快,他的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如果是他和安九,只怕也也不如此刻安九和北策这般幸福,百里羽留意到树荫那边传来的婴儿笑闹声,北策那眸中的笑意,越发柔和了些,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让他也禁不住想,何时能有个孩子来玩玩。
脑中下意识的浮现出赫连玉的身影,目光也不由看向那树荫之下,和两个婴孩玩得正欢的女子,竟是有些恍惚。
自邺城和北策安九分道扬镳之后,这个女人一直跟着自己,他以为到了南方战场,这女人总不会跟来了,却没想到,这赫连玉,竟也到了战场,似想到发生的事情,百里羽眸中多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安九的注意力,一直都在百里羽身上,自然察觉到了百里羽的目光,心中了然,赫连玉吗?倒是一个不错才女子,只是,那表兄妹的身份……安九敛眉,古代表兄妹姻亲多了去了不是吗?
想到什么,安九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囊,递到百里羽的面前,“你若要游历,那我们也尊重你的意思,还是那句话,别忘了,这京都城内有你的朋友就行。”
百里羽被拉回神思,转眼对上安九的视线,对方眼里的精明,让他心中一颤,似担心被发现了心事一般,目光微闪,隐约有些尴尬,为了掩饰这份尴尬,百里羽伸手将那锦囊拿了过来,锦囊里是一张折叠好了的纸,百里羽看了安九和北策一眼,瞧见他们脸上的笑意,不禁有些疑惑,那份好奇促使着他展开那张纸,只是,当看到上面的内容之时,百里羽的身体却是一僵。
和离书!
那是一份和离书,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来不及去看上面的内容,只隐约捕捉到“百里羽”“锦环”几个字,心中就明白了,这是他和锦环的和离书。
“北策以豫亲王府的名义,至于上面的印章,是重新雕刻的,我想,这个应该没有违背你的意愿。”安九将百里羽神色间的激动看在眼里,这和离书,是她和北策送给百里羽的礼物。
百里羽口中虽然不说,但是,他和锦环公主的婚事,始终横在那里,格外刺眼,锦环公主那恶劣的性子,这婚姻横在那里,偶尔想起来,也只会添堵,倒还不如一刀斩了,所以,她和北策让人走了一趟西陵国,至于如何拿到的这和离书,安九敛眉,他们自有他们的手段。
百里羽将那和离书放入锦囊,细心的将锦囊收在怀中,“如此甚好,以后倒也乐得自在了。”
百里羽瞬间轻松了起来,可安九方才捕捉到的端倪,却并没有打算放过,看了一眼那树荫下的赫连玉,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些,“确实乐得自在,倒也可以在游历途中,收获一段真正的感情,你说呢?”
安九意有所指,丝毫也没有避讳,北策握着安九的手紧了紧,心中暗道,阿九何时有给人牵线的嗜好了,北策却也没有阻止,由着安九的性子来,倒是百里羽,一张脸憋得通红,这反应,饶是安九都难掩吃惊。
“你们在说什么?”百里羽正尴尬之时,赫连玉的声音飘来,人也跟着走近,这些时日在东楚国,以前那养在深闺中的端庄公主,似脱胎换骨了一般,以前她的笑容里,是忧郁的,如今,那张脸上,好似小太阳一般,让人一看,心情也跟着变好。
安九看正主来了,眉峰一挑,“我们在说百里羽的……”
“没什么!”安九的话还没说完,百里羽便出声打断,神色间难掩局促窘迫,人也跟着起身,大步走出凉亭,一边走,一边对着身后的人道,“北策登基大典,我就不参加了,今日就算是辞行吧。”
看着百里羽匆匆的背影,安九禁不住笑出声来,她没有想到,他百里羽也有这样的时候。
“辞行?又要走了吗?倒没听他说起过啊。”赫连玉皱着眉,口中喃喃,但片刻,脸上又绽放出一抹笑容,左右他的决定,也从来都不会支会她,她也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习惯了追随,习惯了他的爱理不理。
“玉儿可要准备些出行的东西,我让红翎去张罗。”安九开口,这些时日,赫连玉倒是经常往她这里跑,二人相处得甚是融洽,便是连称呼,都更亲近了许多,对于这个北秦公主,安九的心中是有些愧疚的,北秦国她是回不去了,只希望她能在东楚国找到幸福。
赫连玉微怔,对上安九的眼,嘿嘿一笑,倒也不扭捏,“如此就劳烦王妃了。”
她对百里羽的心思,没有什么可掩饰的,喜欢就是喜欢,这样追着百里羽游历,日子倒也不错。
安九牵唇一笑,赫连玉也没有多留,到了树荫下看了两个小家伙一眼,随后就朝着王府大门走去,形色匆匆,似在追赶着什么一般。
安九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依偎进北策的怀中,“你说,下一次他们回来,会不会有进展?”
北策挑眉,他虽然希望百里羽能早已有个妻子,可却也没有太过上心,他的心思,都在安九的身上,揽着安九的双,想到方才百里羽临走时所说的话,登基大典?何来的登基大典?
但很快,这件事情,就一语成谶,之后的日子,前来北王府的大臣越来越多,甚至赖着不走,北策无奈之下,去见了那些大臣,大臣的来意,是请他主持朝政,登基为帝。
对于皇位,北策兴趣缺缺,自始至终,他只是想护北王府周全,给安九和两个儿子稳定的生活,皇帝那劳心劳力的差事,他可不感兴趣,可那些大臣,却是不甘心,如今这百里皇室,唯独北策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并且也是众人臣服的。
如此一个月,那一日,北策应付大臣之时,安九也跟着来了。
“既然是登基,那一切事宜可都准备好了?”大厅之中,安九抿了一口茶,淡淡的开口,那声音轻轻扬扬,几乎不可闻,可谁也不会忽视了,那些打成眼睛一亮,顿时觉得有了希望,立即应承,立刻去准备。
“既然如此,那就去准备吧。”安九交代了一句话,拉着北策出了大厅,刚到了后院儿,北策拉着安九的手,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你希望我坐那皇位?”
安九挑眉,对上北策的眼,“坐坐又何妨?便是不坐上去,朝堂的那些事情,那些个大臣也不会让你安生,左右不如名正言顺,我们母子需要安稳,北王府需要安稳,这东楚国的百姓,更需要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