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于县令大人,柳玉兰除了觉得对方好看之外,倒没有其他的想法,毕竟两人的年纪摆在那里,对方恐怕跟他爹的年纪都不相上下了。
“不必,”木县令看着柳全贵要将他往屋里引,而依旧准备让他爹和大哥待在院子里,笑得亲切地阻止,“如今这天气正好,不冷不热的,就在院子里坐坐,晒晒太阳也是极好的。”
柳全贵自然不会反驳木县令的话,进屋端椅子去了,管家很有眼色地跟进去帮忙,而木县令则是笑看着柳大山和柳全富。
“想必这位就是为救人险些没命的柳家大朗吧?”木县令笑着问道,“老人家,你这儿子可是好人啊!想着他的举动,让我这个做县令的都觉得汗颜。”
木县令态度真诚地夸奖令柳全富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突然想到他应该起身给县令大人行礼的,刚要站起来,就被对方阻止了,“身上伤没好,坐着就可以了,如今不是在县衙,不必拘礼。”
“大人,”面对木县令,柳大山显然要比自家儿子镇定得多,至少以他现在的状况,从表面上看来是如此的,“不必,”说了四个字,柳大山再次停顿了一会,“夸奖。”
柳大山很是硬气地说完一句话,虽然中间有两次停顿,可谁也不知道木县令笑着的面孔下是一颗怎样震动的心,“他,”“该做。”
“话虽是如此,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你家大朗这般的勇气。”木县令优雅地将两手背在伸手,紧握成拳头就差把自个儿掐出血来了。
“大人,请坐。”这时,柳全贵搬着一张椅子和一个茶几出来,身后的管家也带着两张椅子出来,不过,他很知趣地将这两张椅子摆在柳全贵放下椅子和茶几的后面。
木县令笑着坐下,招呼柳全贵也坐,跟着他来的两人默默地坐在他身后,而另外一个人浑身都有些僵硬,他看得出来,那老头确实是中风,可为什么中风的人还能说话?
“我这次来最主要的事情就是给你们家一个交代,”木县令直入正题,“前两日我找了张家也就是撞了你们家大朗的那户人家问话,对于你们状告他们的事情,他们也承认了。”
父子三人一听这话,心里想的是,对方既然承认了,想必是知道错了,还不算是无药可救之人。
木县令的眼眸微微一闪,接着说道:“当日坐在马车里的是张家的二公子,我也问了缘由,之所以将马车赶得那么快,是因为他父亲,也就是张家老爷快不行了,他赶着回去见他父亲最后一面。”
原来如此,虽然他们的行为是不应该的,如今看来,倒是情有可原,父子三人经历了最痛苦的阶段,现在柳大山的病情好转,柳全富很快就能痊愈,在这个时候,他们心里是满满的对老天爷的感激,心自然也宽得很。
之所以告状,也就是为了讨个说法,并不是像杨氏所说的那般,非要对方怎么着才是。
“昨日,我让人打了那驾车的下人五十个板子,那张家二少爷也挨了三十个。”木县令接着说道:“虽然是事出有因,可这样的事情是决不能纵容,否则,所有人在大街上横冲直撞,那不得人人自危,谁还敢安心地在县城走动。”
“大人说的是。”柳全贵点头。
木县令给管家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后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五张银票,放在茶几上,又坐回原位,“这五百两银子是张家陪给你们家的,若是你们心里还有什么想法,大可以提出来,我会酌情处理的。”
柳大山,柳全富还有柳全贵瞪着茶几上的五百两银票,虽然只有薄薄的几层,可是,“这,这,大人,这太多了,用不了这么多。”柳全富结结巴巴地说道。
对于他们来说,五两银子都是不小的数目,五十两就是巨款,更别说五百两,如今送到他们面前,他们不觉得是惊喜,反而是惊吓。
“这是你们应得的。”木县令笑着说道。
柳全贵看向他大哥,“大哥,你看?”
“一百两都多了,更别说是五百两,老二,你还不知道我,拿着这五百两,晚上我肯定会做噩梦的。”柳全富一看他二弟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在问自己。
柳全贵听了他大哥的话,从那五张银票中抽出一张,“那一百两,大哥,你收好。”
柳全富瞪着柳全贵,明明他就随口那么一说,他不信老二不知道。
“拿着。”柳大山嘣出两字来。
以前柳全富对他爹基本上就是言听计从,经过这件事情后,那是更加严重,只要他爹说的,他就不会反对,“是,爹。”
柳全富这才将那一百两的银票接过来,收好。
“这是张家陪给你们的,”木县令笑着说道:“这点银子对他们家来说并不算什么,还有,你们也不必担心,收下这些银子,你们家和张家的事情就算是到此为止,以后不会再生出什么事情来的。”
柳全贵有些脸红,正是因为这五百两银子在他们眼里实在是太多了,他们才会有这样那样的担心,“爹?”柳全贵看向他爹。
“收着。”柳大山开口说道,至于怎么处理,私下里在商量。
柳全贵点头,将另外四百两银子收了起来,而木县令看着这父子三人,身为当事人的柳全富竟然是一点意见都没有,想想曾经他的那些兄弟,心里不由得羡慕起来。
“多谢县令大人为我们做主。”之后,柳全贵站起身来,正准备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被同样站起身来的木县令阻止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不必如此。”对上柳全贵真诚感激的目光,木县令突然不想在绕弯子了,坐下后直接说道:“我看老人家的病像是中风?”
“恩,”柳全贵点头。
木县令虽然依旧笑着,不过,柳家的父子三人明显能够感觉到他笑容里的伤心,“我家里也有个对我极其重要的长辈,前几年因为一场事故也得了这样的病,不瞒三位,我们家颇有家资,在四处寻访名医的同时,又用无数的珍奇药材吊着她的命。”
“但你们都知道,这种病,身体遭罪头脑却是清醒着的,许多次希望又失望之后,我有时候甚至都在想,我们这样留着她如此苟延残喘地活着,是不是太自私了,只是,我又怎么舍得,总想着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一定有希望的,于是,就宁愿这么自私着,看着她受着煎熬,也不愿意放弃。”
对于这话,柳全贵和柳全富是感同身受,那种心情,这几个月他们体会得太深了。
“不会。”柳大山的话虽然是嘣出来的,可语气却是斩钉截铁,看着木县令的眼神甚至带着慈祥,这孩子心里恐怕很难受吧。
木县令一愣,这个问题他和兄长两人都痛苦纠结过还多次。
“为,”“儿子,”“再,”“遭罪,”“值得,”“甘愿。”柳大山断断续续地表达他的意思。
柳全富一听这话眼眶都红了,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场,他都想趴到他爹身上哭了。
柳全贵想着他爹会偷偷摸摸地换了当兵的名额自己跑到战场上去,会在他没钱娶媳妇的时候去县城里做最累最苦的活,心里也是震动不已,他爹的一生几乎都在为他们兄弟两个吃苦奋斗,好在,爹没真的就这么离开了,否则,他们兄弟两人还没孝顺够,爹也还没有享够福,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就在这个时候,木县令突然站起身来,在众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很是干脆地跪在地上,吓得柳全贵急忙跳开身子,后面的管家和另一个人愣了一下,也跟着跪下。
“县令大人,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情好好说。”柳全贵急忙说道。
“老二,你废话那么多,赶紧扶着县令大人起来。”柳全富也急啊,他这一急就顾不得有外人在场,直接冲着柳全贵吼道。
柳全贵将县令大人扶了起来,“大人,你喝点茶水,我知道你的心情,有什么需要你直接说就是了,可千万别在像刚才那般,我们是真的承受不起。”
说着这话的时候,柳全贵的一颗心肝都在扑通扑通地跳,不过,他心里隐约有些明白县令大人的意思,也感同身受,在他爹的病没希望之前,如若有人能治好他爹,别说下跪磕头,无论让他做什么他都是愿意的。
如此想着,柳全贵又觉得县令大人不但是个好官,还是个至孝之人。
“让你们见笑了。”喝了一口茶水,木县令脸上又恢复了最初亲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