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采芸笑呵呵地站了起来:“我做的是现成媒人!”
老头一连说了三个“好”,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地问道:“什么时候办酒?”
姜采芸说道:“国庆节!”
几个岁数大的老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国庆节是个好日子,蛮好!蛮好!”
......
数十分钟后,网船摇到章秀青家门口,章氏夫妻全都到门外迎接,在一众人艳羡的目光中,一辆崭新的凤凰牌女式自行车从船上搬到了院子里,紧随其后的是一台全新的蝴蝶牌家用缝纫机,接着是一台十九寸孔雀牌黑白电视机,然后是糖、烟、酒、水果、糕点等。
邵寒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彩礼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一看就价格不菲的手表,在马滔的鼓励下(?)亲手戴到章秀青的手腕上。
章秀青的大姨满脸笑容地邀请姜采芸到客堂里去喝茶吃瓜子。
姜彩芸打开包袱,取出用红纸包好的礼金,递给沈荷英。
沈荷英容光满面,伸出双手去接,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看热闹的村民们纷纷向章林根道喜,章林根发了一圈香烟。和大多数父亲一样,他既欣慰女儿找到了好归宿,从此无须再过土里刨食的日子;又担忧邵寒这个城里人兼大学生将来有出息后,看不起只有高中学历且出身在农村的秀青......那种复杂的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沈荷英双手捧着礼金走进东边的屋子,大约五分钟后空手出来,几个关系较近的亲戚立刻就围了上去,小声地询问沈荷英收到多少礼金。
一大群妇女同胞们竖起耳朵倾听,不一会儿,邵寒特别喜欢章秀青、章氏夫妻收到一千元礼金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院子。
一个眼尖的姑娘发现了章秀青戴在手腕上的手表,她将这个发现告诉了要好的小姐妹,这位小姐妹转头就告诉了自己的表姐,然后表姐又告诉了表妹......十分钟过后,这只手表变成了众所周知的秘密。
几个年轻的女孩你推我、我推你地商量了好久,终于推了几个代表出来。她们将章秀青团团围住,有的询问这只手表的品牌,有的询问两人相识的经过,还有的询问她会不会跟邵寒一起去上海念书......
章秀青的几个表哥、表弟做出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对邵寒三堂会审:“你以前谈过对象吗?”
邵寒使劲摇头:“没有,秀青是我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对象。”
几个年轻的男孩子继续问道:“你一顿能喝几瓶啤酒?”
“没醉过,不清楚......”邵寒皱眉思索:“不过我想十来瓶应该不成问题!”
“你一天抽几根烟吗?”
“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我一般不抽烟。”
......
章秀青的表哥、表弟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会玩牌九吗?”
章秀青就站在附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心里不由得好笑:我亲爱的表哥、表弟,你们这样问真的没问题吗?即使邵寒真喜欢赌钱,也不可能说真话,打死都不会承认......邵寒大约也想到了这一点,再次摇了摇头:“不会玩!”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从来没有赌过钱!”
章秀青的表哥、表弟脸上全都露出了笑容,邵寒跟着陪笑。
马滔向来是个自来熟的人,不一会儿,就与他们打成一片,勾肩搭背并互相称兄道弟起来,不知情的人看了,多半会误以为跟章秀青订亲的人是他,而不是邵寒。
周围一片哄闹,宋春妹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心里又嫉妒又失落,嫉妒的是自己哪方面都不比章秀青差,偏偏什么都比不上她;失落的是如果自己的嫉妒心不要那么重,妥善处理好爱情和友情,章秀青想必不会疏远自己,爱乌及乌,石冬生不会对自己不理不睬,近水楼台先得月,拿下石冬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好在这位最具威胁性的情敌终于名花有主了,宋春妹的脸上很快就露出了笑容。
所有人都喜笑颜开,除了石冬生黯然神伤,孤零零地站在河边,听着那院子里一阵阵欢快的笑声,看着那在水里飘来荡去的网船,只觉一颗心空荡荡的。
他在心里拼命地劝慰自己:“石冬生,你要做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他不停地自我催眠:“真正爱一个人,不是非要得到她不可,只要她幸福快乐,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是那泪水却不听使唤,流了满脸。
看热闹的人逐渐散去,邵寒终于摆脱了被人围观、被人拷问、被人评头论足的囧境,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马滔再也忍不住,向邵寒抱怨(其实是炫耀才对):“我今年才二十岁,我妈妈竟然担心我找不到对象,请亲戚朋友帮忙介绍了一堆女孩子,我简直快要被逼疯了......”
章晓锋中午放学回家,看到那台全村最大的电视机,顿时就迈不开脚。沈荷英知道儿子喜欢看电视,但是一来这台电视机是邵寒送来的,将来要作为秀青的陪嫁的嫁妆,旧了就不好了;二来电视机耗电,天天看的话,电费肯定很可观,于是二话不说,将电视机抱到房间里,并将房门锁了起来。
章晓锋的眼眶顿时就红了。章秀青晓得母亲的性子,懒得跟她吵架,站起身去找父亲,说道:“阿爸,我想看电视,你什么时候有空装一下室外天线?”
章林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我下午就去借工具。”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等你出嫁,阿爸重新给你买台电视机。”
章秀青本想说“我自己买好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看着父亲两鬓的白头,章秀青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可怜天下慈父心”,只觉鼻子酸酸的,强忍着才没有流下泪来。
吃过午饭,姜采芸仍旧坐江水生家的网船回家。
沈荷英和章秀青的大舅妈依照习俗,在村里挨家挨户地发糖发烟,再次收获一堆祝福以及羡慕妒忌恨的眼神。
章林根借来了工具,在院子里安装看电视需要用到的室外天线。
马滔原本准备袖手旁观,可是在邵寒的逼视下,只得“自告奋勇”上前帮忙。
邵寒这才找到机会与章秀青说悄悄话,甚至还趁四周无人,大着胆子拉住她的小手不放。
章秀青红着脸,用力挣扎(?)邵寒连忙说正事分散她的注意力:“你上次要我打听的事情,我已经打听到了......”
章秀青立刻停止了挣扎,邵寒立刻得寸进尺,伸手搂住她的腰:“潘丽芸的母亲叫潘舒雯,当年她出生的时候,她的母亲误以为潘家只剩下她一个人,因此儿子随父亲姓,而女儿则随母亲姓......潘丽妍有两个舅舅,分别叫潘舒玄和潘舒鸿,大舅舅也就是潘心妍的父亲在wg开始那一年失踪,有知情人说他偷渡时掉到海里淹死了,直到三年前才知道还在人世,且已娶妻生子;小舅舅被发配到边疆改造,多年来杳无音迅,潘舒雯也以为他死了,直到八零年才知道他已在边疆落户,且娶了一个少数民族的女人......潘丽妍的外公叫潘庭笙,早已不在人世,死于wg开始那一年,有人说他是病死的,也有人说他是被打死的......”
所有信息全部对得上,章秀青终于确定,潘丽妍的外公就是害死她爷爷和大伯、并害得她阿爸被奶奶厌弃的罪魁祸首。
死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她的阿爸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凭什么要背一辈子的精神枷锁?奶奶怎么可以把一切错误全都怪到他身上?章秀青的心里难受极了,只听邵寒用清冷的声音继续说道:“当年负责抄家的头头,是我妈妈的第二任公公,很多人都说他坏事做尽,遭到报应,wg结束后没多久就中风瘫痪在床,不过也有人说是当年的受害者家属出手报复,打断了他的双腿......”
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消息,章秀青先是一喜,然后又是一怜。喜的是真相就在眼前,怜的是邵寒这些年来的孤独无助,一时情难自已,将脸贴在邵寒的胸膛上,然后,然后......听到了马滔剧烈的咳嗽声。
章秀青连忙将邵寒推开,邵寒气得要命,正待要开口痛骂那位总是拎不清的二货,一抬头,看到的却是老丈人那张隐含着怒火的黑脸,一张俊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
下午三人回到县城寻找合适的厂房,由于时间紧迫,邵寒决定租用绣服厂的厂房及设备。章秀青知道再过二十年房地产会大幅升值,心里很想把绣服厂买下来,可是他们现在能动用的资金只有十八万多一点,只得放弃这个想法。
当晚,邵寒在江南水乡宴请商业局领导,酒饱饭足之后又去唱歌,诸位领导全部尽兴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