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伯爵的担心不无道理,纽斯特里亚的军队,不,应该说,北方诸国的军队,与其说是一支军队,倒不如说是由大大小小的封建领主和他们各自的随从拼凑起来的集团,和一般人想象当中的那种整齐肃穆的军队差得很远,这其间的差别,就像未提炼的矿石与钢铁。他们与其说是一支军队,倒不如说是一个部落联盟,因为每个封建主都保有相当的自由度,他们不但经常擅自脱离战场,并且还经常擅自进入战场。
全军的统帅还在做祈祷的时候,他的部下已经进入战场,和敌人杀作一团,或者和敌人签订了同盟,反过来攻打他,这种情形在当时并不罕见,而且造成了许多本来可以避免的溃败。
以上说的还是正规的,由国王所统帅的军队,而巴格伯爵的手下呢?
即使不以现代的,或者北方诸国的,而是以巴格伯爵的标准,也很难将之称为军队,他们是打家劫舍的老手,惯于劫掠平民,如此而已。他们扑向肥羊的时候争先恐后,争夺战利品的时候勇敢无比,至于纪律,那是什么玩意?
往日,即使在巴格伯爵的眼皮底下,他们都尚且经常闹事,现在他们都知道有肥羊上门,会乖乖地在这个时候以抓虱子为满足么?
一旦意识到这点,伯爵哪里还坐得住呢?
“快点,快点,我们必须赶快,否则驼背那伙人不会留下什么给我们!”他吼道,那些骑士们立即也想到了这一层,并为自己没有先见之明而懊悔不已。
几个从别的地方加入伯爵手下的骑士说,如果驼背他们抢先瓜分了战利品,那巴格伯爵必须命令他们交出来才行,否则,这是置伯爵于何地呢。
其他原伯爵麾下的骑士反驳说,驼背那伙人不很可靠,过去就曾经抱怨过,在没有加入伯爵手下的时候他们抢了什么都自己分了,现在还要把最大的一份交给伯爵,现在他们得了这样大的一笔财富,有足够的资本投奔别的公爵或者伯爵,不怕巴格伯爵的怒火了。他们必须赶紧的,在驼背那伙人还没有离开巴格伯爵的领地之前抓到他们。
又有一个老成些的骑士说,驼背这伙人未必如此胆大,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先赶过去为妙……
“啊,那些无法无天的家伙!”巴格伯爵听到了手下们的议论,在充塞大脑的酒精作用下,更加义愤填膺起来,仿佛已经看到驼背那伙人在肆无忌惮地瓜分原属于他的赎金和其他财富,“快些,你们还磨磨蹭蹭的,莫非和驼背他们一伙了?”他这样骂道,但是这种斥骂是没有理由的,这些骑士急于赶到战场的迫切不亚于巴格伯爵。他们互相咬着耳朵说,驼背只要不破釜沉舟,总要给巴格伯爵留下一份,免得伯爵翻脸,但是,他们几个人,驼背就没有理由也分给他们一份了。
骑士们匆匆忙忙地披挂上马,去和他们的同伙抢夺俘虏与财富。
而步兵们则唉声叹气,他们刚刚热了身,就停下来休息,现在还没休息够,又要迈步前进了。一些人嗡嗡嗡地议论说,骑士和他们的骑马随从肯定一如既往地拿到大头,他们要用自己的两条腿走到目的地,还要用自己的肩膀扛兵器,比这些骑马的人更加辛苦,得到的却远不能和骑兵们比。另外一些人嘲笑他们,说他们想得太美,这次是与主教的手下交战,他们在自己的家乡附近作战,肯定不像朝圣者那样随身携带钱财和值钱的东西,他们能够
分到的十分有限,“你在打仗的时候会扛着瓷器、安产葡萄酒和开光猪肉么?”他们这样说道,“那不是打仗,那是商人上门送货。”
其他人则想到了别的方面。
“唉,唉,我们这次可是要和一位主教开战呢。”队伍里有人画着十字,“他会带着圣物,这叫我们怎能与他们战斗呢?”
“主教和修道院长也会战死沙场的。”两个北方雇佣兵说道,“我们以前抓过,也杀过,那些圣物没有保佑他们。”
“但是他们都是不守清规的家伙,只是靠着尊贵的出身才坐上那个位置,他们不能发挥圣物的威力!圣物反而会惩罚他们,就像图尔内斯特的前任主教那样!神亲自惩罚了他,据朝圣者说,神在国王、太后和总主教面前让他被一块面包噎死了!而现在的这位主教却深受神恩,他可以赤脚走过烧红的铁,没有一点事儿!”
“哦,哦。”两个北方雇佣兵说道,“真的如此么?我们不知道。”
“那些朝圣者都这么说,他们确实在图尔内斯特治好病了,圣奥布里保护图尔内斯特多时了,可是这样的奇迹只在现任的主教手上出现,不是么?”
“乌尔里希公爵也见证了那个奇迹,所以把他以前从其他修道院劫掠来的圣器都送到图尔内斯特大教堂了,从前,他并不信我们的教,而今他却心悦诚服地把他手里那些圣物都供奉到了图尔内斯特。”另外一个人附和道。
“前任主教在的时候,北方的异教徒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冲进了图尔内斯特城的大门,而现任主教在的时候,那些信奉异教,与地狱的猪头武士结盟的拉卡德人围攻了图尔内斯特几天几夜,都没有打开图尔内斯特城的大门,反而狼狈地丢下许多尸体走了……神的意思,还不明白么?圣物保佑圣人,不保佑恶人。”
“他会被封为圣徒,这简直是一定的事情。”
“慈悲的天主已经把征兆显示得那样明白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面包都能噎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