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长欢殿,就见梁泊昭正坐在那里,眼眸落在眼前的折子上,心思却全然不在那上头,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竟连赵云平走近都没察觉。
“王爷?”赵云平心下一惊,对着梁泊昭出声唤道。
梁泊昭身子一震,骤然回过神来,看向面前的赵云平,遂是低声说了句;“你来了。”
“若刚才进来的不是云平,而是刺客,王爷此时,怕已是身处险境。”想起梁泊昭方才的失态,赵云平抱了抱拳,低眸出声。
梁泊昭点了点头,这么多年来,刀光剑影,生死一线,不知有多少人想取得他的性命,他早已习惯了时刻清醒冷静,绝不能出神恍惚。
可刚才,他在想凝香。
“每次想起她,任何人都能杀我。”梁泊昭淡淡一笑,透着无可奈何。
赵云平心里一怔,他直起身子,想起方才瞧见的那两个嬷嬷,心里多多少少的也是猜出了一些,这近一年来,他一直是跟着梁泊昭在前线打仗,凝香虽然也在营中,可没人比他清楚,梁泊昭每日里都是单独宿在主帐,夫妻两人几乎从未同眠,他们这些与梁泊昭相熟的一些将领,也曾在私下里说起过此事,俱是十分不解。
“王妃眼下就在王府,王爷又为何这般挂念?”赵云平问。
梁泊昭闭了闭眼睛,心底满是沉闷,眼前的折子更是一个字也瞧不下去,他将那折子合上,缓缓说了句;“我只觉得她离我越来越远。”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赵云平睁大眼睛,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
梁泊昭摇了摇头,无心再说这些私事,只问起了军中的事物,赵云平一一作答,梁泊昭略略吩咐了几句,便是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赵云平拱手为礼,刚要离开,可见梁泊昭面色阴郁,眼下登基在即,万里江山尽在其手,又如何会有如此神色?
“王爷,如今这天下都已在王爷手中,怎么属下瞧着,王爷还不高兴?”
梁泊昭良久都没吭声,不知过去多久,他终于扬了扬唇,勾出一抹苍凉而怅然的笑意。
即便要了这天下,没了她和女儿,又有何意义。
凝香抱着九儿,一颗心都好似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得,砰砰跳着,她与父母兄嫂分别已久,心里实在想念的紧,只知道嫂嫂又给哥哥生了个女儿,比九儿大不了多少,她这做姑姑的还一眼也没瞧过。
马车疾驰,凝香却还嫌慢,巴不得能插上翅膀,即刻飞到朗园才好。
九儿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去抓母亲耳垂上的珍珠,凝香一面躲,一面笑,母女两正玩得开环,马车却是骤然停了下来,凝香双手不稳,身子前倾,九儿小小的身子从母亲怀里摔了出去,小脑袋狠狠的撞在了马车门框上,当即“呜哇”一声,哭了起来。
凝香吓得脸色惨白,赶忙抱起了女儿,就见九儿的额角上已是起了个包,小脸上挂满了泪珠,凝香瞧在眼里,一颗心疼的犹如猫爪,她一面哄着孩子,听着女儿的哭声,自己的眼泪也是收不住了,又是自责又是心疼,难过极了。
一旁的吴妈也是吓破了胆,见九儿额角的伤,也是又疼又怒,一手掀开车帘,对着车外斥道;“怎么回事?撞伤了小郡主,你们是有几个脑袋?”
车夫也是骇破了胆,听得吴妈训斥,赶忙跪在了地上,对着车厢不住的磕头;“启禀王妃,这前头不知从哪冒出来一辆马车,奴才不得不将马勒住,才会惊扰了王妃和郡主,王妃饶命啊!”
吴妈闻言,眼眸向前看去,果真见一辆马车大刺刺的斜在道路中央,挡住了凝香一行的去路,见那马车华贵,吴妈也压根没放在眼里,放眼整座京师,又有谁能尊贵的过凝香?吴妈仗着身后的主人,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对着侍从便是吩咐;“还愣着做什么?快将那马车上的人给王妃揪下来,伤着了小郡主,当真是该死!”
不等吴妈出声,早已有人去将马车上的主仆给押了下来,那马车一瞧便来自富贵人家,从马车里押出来的主仆也是穿金戴银,一身贵气,那两人原先还是一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样子,尤其是那女主人,更是面带煞气,颇为凶悍,可一听闻对面的马车里坐着的是当今定北王的王妃,那脸色顿时吓白了,身子也是软了,不等侍从呵斥,就是自己跪了下去。
“王妃恕罪,民妇不是故意要冲撞王妃,还请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民妇!”
凝香本在车厢里抱着女儿轻哄,可一听见这道声音,她的全身都是震住了,面色更是“刷”的一下失去了所有血色,这道声音那样的熟悉,她曾听了十年,每一个腔调,每一个字眼,即便过了这样久,她也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