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烨懒洋洋地坐在浅浅的对面,单手搭在一旁的横杆上,问她:“觉得怎么样?”
浅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气真挚的说道:“真漂亮。感觉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仔细地观察过周围的景色了,连出现了一些新的大厦都不知道,还需要问你那些是做什么的。只是一年而已,这改变也太大了。”
“那是因为这一年以来你一直把自己困在学习里,从未想过要停下脚步观察一下四周。”陆烨意有所指地说道。
浅浅忽然笑了,说道:“被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我高一的时候,就是刚开学的那天,我明明知道自己已经迟到了,但在看到绿化带里的花开了的时候,我还是停下来蹲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往常我总是知道学校里哪一块儿的什么花开了,又是在什么时候凋零的,我最喜欢的就是图书馆前面那棵樱花树,可是今年,我竟然不记得它有没有开过花……高一高二时那般悠闲的日子好像已经离我很远很远了。”
“是,你现在每天都匆匆忙忙地上学,匆匆忙忙地放学,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学习,吃饭都在背单词。忽视了花开花落,忽视了四季变换,忽视了你自己和身边的人的感受,不耐烦与人交流,放任一个无关紧要的数字主宰你的喜怒哀乐。”陆烨淡淡地说道。
他虽没有半句指责,浅浅还是愧疚的没有说话。因为陆烨给她透露了a大园林设计专业的理想收分范围,她每天思考的问题都自己到时候能不能考到这个分数,稍有不合意便迁怒于人,无理取闹。
“浅浅,一开始你对我说你要努力学习,是因为你想要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不需要别人为你操心一辈子,证明你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养活你,证明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做好,所以我支持你。但自从你有了考a大的打算,你就像钻进了死胡同里一样,困在里面出不来,也不愿意出来。你的目标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也让我有点后悔当初支持你的想法。”陆烨坐正了身子,说道,“浅浅,人生的范围很广,学习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如果你为了这一小部分而忽略了其他,那你这是因小失大;如果你为了这一小部分而失去了快乐,那便就是本末倒置。考上一个好的大学,并非就一定对我们的人生有多大的裨益,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也有可能找不到工作。也就是说,读不读大学、读什么大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能力。”
“以你现在的分数,想考a大的园林设计专业本该绰绰有余,可你却因为‘发挥失常’这个小概率事件而夙夜忧虑,弄得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每年参加高考的学生那么多,你自己说到底是发挥正常的学生人数的比例大还是发挥失常的学生比例大?你的能力已经足够,可你仍然总是把自己往这小部分的人群中放,是因为你的思想在一年的闷头学习中不知不觉地变得狭隘了。”
“如果可以让我选择,我宁愿你还是一年前那个成绩不算好但乱七八糟的脑洞格外地多的样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并非什么好事。过于执着学习,让你忘记了留意身边出现了什么新事物;过于执着高考,当高考结束后你就会变得空虚、找不到目标;过于执着a大的园林设计专业,你不知道如果你没能考上a大的园林设计专业应该怎么办?那我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的人生就只剩下了学习、高考和a大的园林设计专业了呢?”
“浅浅,把心放宽一点,大不了如果今年没考上,我们明年再考,明年没考上,后年再考,高考又不是一辈子只能考一次,多少人从青年考到了中年,又从中年考到了老年?你要是觉得辛苦,我愿意留下来陪你;把心放宽一点,人们常说怕什么来什么,你越是害怕失误,你就越有可能失误,以前你做题从来不检查,现在呢?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改错了一道又一道,还有上次月考数学那道压轴题,本来是很简单的,可你就不相信会出这么简单的题,把它想得复杂了,反而丢了分,你自个儿生了许久的闷气。”
“心胸开阔了,你在意的事情就少了,你在意的东西越少,能对你产生影响的东西就越少,影响你的东西越少,你发挥失常的几率也就越小。”
“所以浅浅,听话,”陆烨前倾了身子,动作轻柔地帮浅浅擦掉眼泪,声音温柔地说道,“别把高考看得太重了,我们都很担心你,知道吗?”
浅浅眨眨被眼泪模糊了的双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从摩天轮上下来以后,陆烨和浅浅就回到了学校继续上课。
早就猜到了他俩会在一起,袁正军也没有责备他们,毕竟没几天就要高考了,浅浅的情绪本来就有点吓人,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他最好不要再火上添油。
下午的第三节课是活动课,这是每一届的高三生在临近高考时才有的特别福利——越是临近高考,学生们的压力就越大,一般这种时候,学校都会想方设法帮助学生们减压,开设活动课的目的就是希望学生们在紧张的复习之余能走出教室,给紧绷的大脑换换气。
以往的活动课,浅浅都是说什么也要留在教室里看书的,如果实在拗不过老师,她就会在包里揣一个小的重点本本,到了操场就躲开老师的视线,自己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书。但是在今天,江棠等人都发现浅浅不但很主动地走出了教室,两手还都空空的,什么都没拿。
“今天你们想玩什么?”浅浅回头招呼傻站在教室门口的好友们,笑弯了眼睛,“我想打排球!好久都没打过了!”
听见她的招呼,江棠三个面面相觑了一下,走上前来,江棠第一个伸手探了探浅浅的额头,怪异地说道:“咦,没有发烧啊,怎么人就糊涂了呢?”
夏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浅浅:“天辣,浅浅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唬我……”
林若芸也轻蹙着柳眉,担忧地问道:“浅浅你怎么……”
浅浅任由江棠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了一番,待她收了手,才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了:“对不起,棠棠、雯雯、若芸。这段时间是我不好,害你们担心了。你们放心,我会在剩下的这几天里好起来的。”
三年来,四个人早已培养了十足的默契,江棠三个一听她这么说,就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是什么。
江棠的眼睛几乎是立刻就红了,捂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好一阵才不轻不重地攘了浅浅一把,带着哭腔说道:“你这个死鬼!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担心你啊!可我又不敢跟你说!我就怕你跟我发脾气,你发起脾气来吓死人了!”
夏雯是“呜哇”一声怪叫,直接扑到了浅浅身上去,抱着她的脖子嘤嘤嘤:“这真是太好了浅浅!嘤嘤嘤我还以为在高考结束之前都看不到你对我们笑了嘤嘤嘤……”
林若芸表情还算镇定,但微微颤抖的嗓音还是出卖了她:“没关系……你想开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