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早就掌了灯,禾青窥得窗外,灯笼星星点点的在夜色下,问道,“这都什么时辰了?”
“戌时三刻。”
“这么晚了?”禾青一惊,忙不迭的就要起身。
雍正见禾青慌张,不由好笑,“你急什么?”
“四爷日理万机,个个都恨不得四爷能早些歇息才好。我这蹭吃就算了,还要耽误四爷就寝?”禾青说的可都是实话,再说这是孝期,雍正平时再宠爱她,今日也不能留下来。何况宫中的规矩本就不同,倒不如干脆一点更好。
“不算晚,哪就睡下了?”若是平日,还有朝臣进宫面见的呢。雍正从册封贝勒爷开始,就开始了朝五晚九的日子,忙起来的时候通宵也是有的。
禾青见雍正这样,动作不慢的穿上了花盆底,正经的站在雍正跟前,“四爷糊弄谁?我这早点走,四爷也能早点批好奏折,免得夜里又熬过去了。”
雍正见禾青板着脸,又严肃又斥责的样子,心头一乐。来的时候客客气气的,过了一会子又这样凶巴巴的。只是言语上尽是体贴自己的意思,雍正也有些赧然,心知禾青早就看穿他在折子上的手脚,只能应下,“那你也早些歇息,宫里高墙人多,夜色一落更看不清路,坐轿撵回去吧。”
“坐轿撵又要等,多耗费功夫。还不如走着,回去歇息也能睡下了。”禾青摇了摇头,总觉得这样排场太大。
雍正兀自的勾了勾唇,也不反驳禾青的话,“宫中庶务繁多,原来你在府里把持的不错。皇后若有忙不过来,你就帮一帮。”
禾青闻言,也不再推让。
苏培盛恭送禾青出了宫门,陈福向前给禾青行礼,“娘娘金安。夜里寒,还请娘娘上轿。”
陈福身后是一轿撵,禾青哑然一笑,“有劳谙达了。”
“娘娘客气,这都是奴才应做的。”
陈福进了宫,跟着就打理乾清宫一应事务,如今连自己出入的轿撵都备好,禾青不无喟叹。能留在皇帝身边的奴才,一个个都是人精。上面一个意思下来,办事伶俐都很让人满意。
弘昰一直在钟粹宫等着禾青,见着轿撵停在了宫门前,便径直的出来,搀着禾青。
“夜都深了,怎么不回去?”禾青脚下的花盆底太高,这阵子身子虚,走起来还有些吃劲。
“儿臣是想来给额吉请安,顺道看看可有起色?”弘昰扶着禾青,走得很慢。这两年身量抽条的长,面对禾青也差不到哪里去。
禾青闻言好笑,“我又不是病了,还有什么起色可看的?那你现今瞧着,可好?”
弘昰怪模怪样的瞪着眼,使劲儿的靠近禾青的脸看,而后摇摇头,“黑灯瞎火的,哪看得清楚。”
“额吉没事,你好歹年轻还能偷着缓口气,不像弘昫,这几日又被你阿玛丢在户部去,满大街的追债罢官,外头怨声载道的好不热闹。”禾青很是感叹的拍了拍弘昰的手,眼里很是宠爱的看着弘昰,更有些烦忧。
弘昰不以为然,“额吉尽是可惜三哥,哪晓得他拿着阿玛的金牌加深,在外面大摇大摆风光的很。就是三嫂,宫里也止不住的有人献殷勤。”
“你这孩子,什么风光的?这闹不好,就是记仇的事。”禾青睨着弘昰,十来岁的孩子总是年轻了些,“你三嫂是个聪明人,这个不用管。只要你好好读书,别像你阿玛和弘昫一样,满脑子都是国家大事,整个人都钻进去了。”
“男人心怀天下,就该这样!”弘昰高声喊了一声,握着拳头的招摇着道。见禾青没好气,又笑着歪过头靠着禾青的肩膀,“额吉放心,三哥搜刮的都是贪官,那些钱哪个不是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都是不干净的东西,充入国库,他们也不敢说什么。那些哭的人,心里都是腌臜的玩意,等三哥好好打一巴掌,他们就晓得了。”
禾青闻言心里复杂,这都是圣祖爷留下的祸根,偏偏四爷又是个勤俭揉不得沙子的性子。早年就逼着敦郡王砸锅卖铁的闹,这会子又让弘昫冲锋,这回四爷为所欲为,真要闹个天破洞,也说不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