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时,唐漾觉得宋璟会是自己一辈子的隔阂,可如今再见,项目聊完,她情绪好像没有太大波动。
宋璟给她盛了汤,唐漾从包里掏出装有木盒的布袋,推还给他。
“好像欠你一个解释,”宋璟接过东西,想到什么,温声道,“那女孩子是我妹妹,同母异父。那段时间我母亲在重症监护室、离世,然后葬礼,我状态各方面都不对,忘了你会来看我,分手后才反应过来,”宋璟顿了一下,“当时晃眼看到的人影应该是你。”
如果早十年解释,唐漾想,他们的结局大概不会变。
唐漾再回想当初的情形,模糊的记忆里,那女孩子似乎也生了张绝色的脸。
“节哀。”唐漾晚说了十年。
“不必,”宋璟笑,“我和她没什么感情。”
唐漾不知道宋璟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但听他说过他的家庭。
宋璟母亲是个护士,极其貌美,父亲是中学老师,为人朴实厚道。宋璟母亲出轨、酗酒,会家暴他父亲。自他知事起,他母亲隔三差五便会带不同的男人回家,即便宋璟在家,也不会刻意关门。他父亲是受气的性子,但看到儿子茫然的眼神也会心疼,好几次鼓起勇气和他母亲商量“能不能不要带回家,不要让孩子看见”“孩子还小”……
他母亲喝酒,喝着喝着,一个啤酒瓶冲他父亲头上砸去。
血从他父亲脑门滑下。
他母亲在旁边骂骂咧咧:“你管什么?!”
“当初要不是你使诈逼我怀上这孽种,又跪在我父母面前求我嫁给你,我会是现在这样子?!”
“你不知道那些追我的人都开小车用手机,你一个穷教书的自己撒泡尿照照自己……”
然后,他母亲高兴会甩他一耳光,不高兴甩他两耳光,用极其憎恶的眼神看着他,他母亲脸上涂着父亲一个月工资买的、最好的化妆品,在宋璟眼里,蛇蝎大抵如此。
他父亲当初要娶他母亲,父亲家里所有人都反对,他父亲和家里人断绝了关系。
直到宋璟高中,他父亲被母亲捅了一刀,血流不止,进了医院,他爷爷才知道这些事,震怒之下把宋璟接了过去。
他爷爷是军人,肩上挂着衔,想把他母亲告上法庭。可他父亲又打着为孩子好、不要让孩子没有母亲的旗号,带着伤在他爷爷家门口跪了三天三夜,用昏死换他爷爷松口。
高考前夕,他母亲情夫死了,他才知道自己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他父亲心生怜悯,把他妹妹接过来。女孩子比他小三岁,一身青青紫紫皮带鞭出来的伤。
宋璟那时只给唐漾说到他父亲为了保他母亲,在他爷爷家门口跪下。
当时,唐漾宛如听天书一样听完男朋友家里的事情,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要求情?!为什么不离婚?!应该离婚啊!家暴是犯法的!”
唐漾去找宋璟的时候,两人会睡标间。
那天晚上,宋璟第一次和唐漾睡在一张床上,汲取温暖般、和着外衣抱住她。
良久,他像在评价完全和自己无关的事情:“畸形的爱情罢。”
那时宋璟也是在笑,挂着和现在、他说他和他母亲没什么感情一样的笑意,寡淡而凉薄。
唐漾那时只顾着心疼宋璟,现在好像明白宋璟这性子是怎么来的了。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唐漾:“你父亲现在还好吗?”
“提前退了休,在养老院,挺好,”宋璟看了唐漾几秒,问,“你和蒋时延在一起多久了?”
唐漾诧异:“我刚刚给你说我和他在一起了?”
“你和他总会在一起,只是时间问题,”宋璟低头啜了口汤,抬头,笑道,“他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欢你,比你想象中更早,虽然他吊儿郎当醒得慢,但终归会醒,醒了你们自然就会在一起。”
“啊?”唐漾耳根悄然漫上一层热意,她张张嘴,定成一个不太敢信又压不下去的抿笑。
听前男友说现男友很久之前就喜欢自己的感觉,真的是诡异又奇妙。
“第一次认识到喜欢,大概就是从蒋时延那儿,”宋璟说起蒋时延,同样笑道,“他以前经常在寝室夸常心怡,怼你。夸常心怡温柔大方懂事,怼你性子野,叫你一声‘漾哥’,你还真的就像男生一样和他疯疯吵吵。”
唐漾满脸问号:“你给我说我男朋友夸别的女孩子不夸我?他喜欢我?他这是喜欢我?”
宋璟瞧唐漾下一秒就要冲出来买榴莲的样子,赶紧道:“但他夸常心怡一句,会怼你十句,他就是用常心怡开个头,剩下的都在叨叨你,”宋璟思及什么,忍笑,“我那时候还特别奇怪,他说他这么讨厌你又烦你的,怎么还要和你说话,给你买零食,一天到晚找你问东问西。”
唐漾抻抻脖子,面色好看了些。
“而且他只允许自己说你,他可以说你不好,但别人如果敢应的话,他非得以牙还牙,”宋璟接着道,“你知道他会来事儿的性子,和人打交道如鱼得水,整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
参鸡汤别了油,口感温醇鲜美,宋璟多喝了几碗,就着唐漾脸颊若隐若现的绯红,说了很多——
唐漾和蒋时延周末会约饭。
那时没有外卖软件,宋璟说,蒋时延带她出去吃东西前,会先给冯蔚然他们打电话,问哪家好吃哪家不好吃,说漾哥不喜欢酸不拉几的泰国菜,说他们吃完还得回学校赶作业,不能太远。宋璟就看着蒋时延在寝室像条狗一样把合适的餐厅列出来,然后各个因素考虑得无比完整,然后隔天周日,又和唐漾吹嘘:“是不是很好吃,是不是时间刚刚好,开玩笑哥哥我是谁,就拿耳朵一看,就知道那家店怎么样。”
唐漾会笑着搡蒋时延:“谁是哥哥。”
蒋时延又抱头认怂:“漾哥,漾哥。”
还有蒋时延周末会带唐漾打游戏。
那时候的手游分区服,宋璟住蒋时延上铺,周五晚上总会看到蒋时延挨个登进去看看哪个是“爆满”哪个是“火热”“流畅”,等不了一会儿,又听他和唐漾语音:“不是我吹,就我这种全服前十的号一上去,方圆十里的菜鸟……”
宋璟跟蒋时延同寝六年,平常气质冷清,真当他捏了嗓子,倒把蒋时延那股嘚瑟劲儿学了五成。
唐漾对这些场景太熟悉,熟悉到宋璟一出声,她就笑出了声。
她没有笑蒋时延,一定是宋璟声线清润好听,她浑身才会暖融融的。
唐漾礼尚往来:“他那时也经常在我面前说你。”
宋璟:“他一定是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