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的模样更是丑的,从额头到下巴,无一处干净整洁,红通通,脏兮兮,黏腻腻。
莫迟转身拿纸巾欲给她擦脸,他伸手过来,她抽噎着歪头一躲。
不是梦,为什么不是梦……
视线模糊,灯光在她眼睛里是一朵朵绚烂缤纷的烟花,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如果他依然是方才那副陌生到令她心痛的表情,不看也罢。
她屏住呼吸不哭,哑声问:“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和我交往?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对我好?”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莫迟拿着纸巾包的手指缓缓收紧,带起一阵细微的塑料声。
他启唇,想问她要死要活的给谁看,他对她而言究竟算什么。奈何额角、脖颈都蹦出了青筋,话到嘴边却吐不出。
他沉默不语,她如坠冰窖心底透凉。
慌不择路地往外走,被他拉住,“去哪儿?”
“我不要待在你家!”她咬牙甩手,起步小跑。
他不放心追上去,“我送你回去。”
“你不喜欢我就不要再对我好!”习萌停下脚步,瞪他,“还有,你不喜欢我就不要和我交往!你真让我恶心!”
莫迟脸色铁青:“习萌!”
“怪不得你从来都喊我全名。”眼泪鼻涕全部蹭在袖口,说狠话谁不会,他可以伤她,她也可以,“我真是放鞭炮崩瞎了眼才会信了你的邪!骗子,你就是个感情骗子!”
她蹬蹬飞跑出去,这回,他没有追。
图一时痛快肆意发泄情绪就真的会痛快么?人生第一次,他尝到后悔的滋味,苦如黄连,自作自受。
压抑片刻,他找到顾璃的手机号拨通。
“喂,老大?”那一头,顾璃正被工作和毕设忙得焦头烂额,看见来电显示,吓一跳。
他开门见山:“习萌回去后麻烦你告诉我一声。”
“……哦,好。”
“谢谢。”
“……不客气。”
眼珠一转,刚想探询情况,对方却已挂断。
顾璃愣神,顿感大事不妙。
她连忙给习萌打电话,结果无人接听。
晚上十一点,习萌面无表情地推门进屋,顾璃和岳桃在一旁看着她,可她却旁若无人地径直爬床,自始至终一句话不说。
岳桃上前拍拍床栏,轻声喊:“小胖——”
她没应。
顾璃发送短信给莫迟:她回来了。
莫迟也没应。
顾璃放下手机走过去,倚靠床梯,斟酌措辞:“你烧刚退,下午跑去哪儿了现在才回?”
床铺之上,飘来习萌哽咽的声音:“裴裴去世了,我不想说话。”
“……”
顾璃和岳桃同时目光微变,惊讶难当。
她想要安静,她们便嘴上封条,再不出声。
一小时后,午夜来临。
两人坐在床头,宿舍群里,远在大洋彼岸的临安发来一条消息:祝永远十六岁的小胖生日快乐!
隔着两米宽的床距,岳桃和顾璃在昏暗中默契对望。
这个生日注定不会快乐。
***
时隔一年,习萌又把手机丢了。思来想去,头脑迷顿,完全不知丢在何方。也许是被偷了,也许是被别人捡走后占为己有,总之后来再也打不通。
参加完裴裴的葬礼,迎来答辩。
顾璃请了一星期长假,做ppt和展板。习萌的消迷令她和岳桃时刻忧心。
她们只知原因在于裴裴的离世,见她天天闷宿舍不出门约会,只当为了答辩而心无旁骛,一没心情二没时间。
答辩结束,大家陆陆续续离校。
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送岳桃到高铁站,三人依依不舍地抱在一起,再一次惊觉时光匆匆,同吃同睡四年竟这般短暂,大一开学的场景恍如昨日。
习萌问:“桃子,你什么时候回来?”
岳桃微微笑:“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一定回来。”
她垂下头,掩藏情绪,闷闷地回一句:“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