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离开了越岭一带,过了两天,便停在了会稽山山脚。
会稽山原本也就紧靠着越岭边缘,从山脚看去,山上秋枫如火。几人一同下了马车,宁小梦道:“哥哥,你不跟我们一同上山?”
宁江持扇笑道:“我就不耽搁了。接下来,天气会慢慢转凉,你们照顾好自己。”
小梦轻轻的道:“嗯。”
说完话后,宁小梦、春笺丽、秦小丫儿一同往山上行去。途中,小梦回过头来,见哥哥还在山脚看着她们,于是朝他挥了挥手。
等她们进入山中,已是不见身影后,宁江方自转身:“我们也走吧。”
牵着小刀,上了马车,阿彩牵马而行。数里之外,骑着马往他们这边汇集而来的江湖人越来越多,也没有多说什么,或是在前方开道,或是在后方护卫,井井有条。雷鹤道人、孙紫萝等,皆在这些人中。
过了几天,这行人来到了富春江边。此刻,富春江上花船来去,一片繁华景象。作为整条江上最大的花船的花好楼,停在了远处的江面上。
宁江牵着小刀,登上了其中一座酒楼,在这里,早已有三人在等着他,分别是甘玉书、居志荣、以及花好楼的楼主秦红韵。
“盟主!”秦红韵轻柔起身。
宁江笑道:“不用这般多礼。”
与三人一同坐定,首先看向甘玉书和居志荣两人:“朝廷以为皇甫鹭赐婚为名,令皇甫霖与六公主入临安,你二人呢?”
二人对望一眼,居志荣道:“朝廷下旨,说普安宣抚司宣抚使图赖自行称王,已有反意,令神武左军开拔,前往岭南镇压。”
“普安啊!”宁江笑道,“蛮军大规模入侵,巴蜀沦陷,西南大乱,昊京里天子和文武百官尽皆被掳时,图赖那厮也只敢自称‘番王’,紧接着就被红巾军打得灰头土脸缩了回去。要平定岭南,哪里需要把威远军调去?这是调虎离山罢了。”
又看向甘玉书:“甘兄现在可还在三衙军?”
甘玉书手持酒杯,亦笑道:“圣上因我有抗击察割、收复临安等功劳,念我劳苦功高,己将我封作国公,赐勋柱国,授予食邑两千户。”
宁江赞道:“加官进爵啊,圣上果然有知人之明。”
甘玉书继续道:“紧接着便令我前往宝州建立都督府,如今我虽然交出了侍卫马军司军都虞使一职,手下兵将倒是多了不少,就是人已不在临安,这一次,你到临安,我是帮不了你了。”
宁江哑然失笑。
秦红韵温柔的起身,为三人斟酒,道:“根据我们的探查,今上已经有心改变军制,取消目前的三衙十御制,以制置使节制各军。而制置使,则由枢密院挑选担当,如此一来,便又重回了以前以文制武的局面。”
甘玉书叹道:“回想着圣上刚刚登基时,豪情壮志,一心以收复中原为已任,重用武将,对各军放权,励精图治……想不到就是这短短的几个月……”
居志荣低声道:“陛下恐怕已是放弃了北定中原的野望,察割南下那一战,虽然以蛮军的惨败而告终,但是已让他怕了。重用一心与蛮军和谈的右仆射吕豫浩,就是明证。南方想要和谈,蛮军高层必定会借此开出条件。我们也不知暗地里的条件是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陛下已经跟蛮军的使者有了接触,而最初,为圣上搭线的,应该是慈心斋的慈月仙子。”
秦红韵道:“如今的江南,慈学已经是越来越流行,不只是朝堂,连底层的百姓,也开始一个个的放生,吃素的人越来越多,就连我船中的小姐们,也有不少受此影响。此外还有转世轮回说、慈心于物说,藉着儒家的名义,却已和儒学相去甚远……”
宁江摇头道:“也没有多远,儒家既然能够整出和孔老夫子的理念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天人感应说’,那整出个‘慈心于物说’,也没有什么稀奇。实际上,我反而觉得这慈心说,比天人感应更接近孔老夫子的原意,大约是十万八千里和十万五千里的区别……慈心说是十万五千里的那个。”
甘玉书和居志荣一同无语。
对于从小接触天人感应说的他们,听到宁江说“慈心说”比“天人感应说”更接近孔老夫子的原意,还是不怎么能够接受的……虽然只是十万八千里和十万五千里的区别。
宁江当然不会在乎这个,一个能够从敬鬼神而远之的先秦儒学中,整出天人感应这种东西,一个尊崇和提倡孔老夫子“以德报怨”的名句,而完全无视孔老夫子真正说的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说到底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罢了。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知晓,“天人感应说”是鬼谷七徒中的苏秦化名董天舒搞出来的、别有用心的东西。至于所谓的儒家慈学,那就更让人呵呵了,在蛮军前方大败,治下不稳,暂时无力南侵的时候,跑出来说要消弥战火,化解仇恨,当初蛮军大规模入侵,攻城略地,大量屠杀华夏百姓的时候,怎不见她们出来?
甘玉书看着他,道:“朝廷这一次,将我明升暗调,调离临安,在所谓宝州都督府给我的,也全都是老弱残兵。将神武左军远调岭南镇压普安镇,命红巾军兵进蔷薇湖,断稼军随之而上,盯在红巾军后方,又让皇甫霖将军入临安,显然是在为更换南剑宣慰司宣慰使做准备,这一连串动作,都是冲着你来的,你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