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贾环这般说,隆正帝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些,哼了声,道:“你不敢借龙袍?
哼!朕的衣裳,都是龙袍。
却不知,你想借哪件……”
贾环赔笑道:“就是您的金盔金甲,嘿嘿,陛下,您的金甲上,可没有龙纹吧?”
隆正帝闻言,眼神阴沉的盯着贾环,不言语。
在大秦,金甲倒不是皇帝专用,国朝初年,亦有几个大将得此殊荣,比如说,四王八公。
但自二代荣国战殁以后,近三十年来,再无人能再荣获此等殊荣。
而贾家的三幅金甲,也都随着金甲的主人,葬殁疆场了……
“你借金甲何用?”
过了半晌,见贾环丝毫没有自觉闪人的意思,站在那里,一副“借了肯定还”的德性,隆正帝的威严感也有些撑不住了,沉声喝道。
贾环闻言,神色渐渐变得有些……扭捏起来,不过随即,却又变得隐隐有些得意高兴起来。
他对隆正帝道:“陛下,微臣要穿着金甲,去接微臣媳妇!”
“噗!”
这是赢祥的第二口了……
隆正帝面色古怪的看着贾环,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朕怎么不知道,你何时有……媳妇了?”
隆正帝感觉怪怪的,像是在御书房里拉家常……
贾环这回没有再插科打诨,也没说什么俏皮话。
他理了理思路,而后详细的将当初如何混入准葛尔部大营,装疯卖傻,化名“三个”,又如何遇到鄂兰巴雅尔,成了她的札剌兀(奴隶),结实了她的小合兰乌仁哈沁,然后一起回了龙城,通通说了一遍。
在隆正帝、赢祥、邬先生还有苏培盛的注视下,贾环似乎陷入了回忆,嘴角噙着微笑,将那段经历娓娓道来……
他告诉隆正帝他们,当初他为了不露出破绽,不得不装成一个懦弱无能的人。
可结果依旧要被怀疑,还被投入狼圈里。
当他被数条大狼围攻,却依旧不敢露出丝毫的破绽。
他当时已经做好了被恶狼撕咬的准备了……
然而就在那时,并不会任何武功的乌仁哈沁,举着一柄钢叉跳进兽栏,将他死死的护在身后。
她举着钢叉,口中发出凄厉的声音,要与恶狼拼命……
想起那个小巧的身影,想起那个举着钢叉挡在他身前,即使怕的要死,即使吓的全身颤抖,却死命不退的乌仁哈沁,贾环的声音微微哽咽,双目微微泛红。
忽然间,他无比想念那个单纯、热烈、想要保护他的小合兰……
贾环吸了口鼻息,抬头对面色淡淡的隆正帝道:“陛下,臣在给武威侯取到药引之后,在杀人放火的前夜,在与乌仁哈沁最后分别时,曾小声的告诉她:
她的意中人,不是懦夫,而是一名盖世英雄。
总有一天,我会身披金甲战衣,手提十万雄兵,前去接她回家……
十万雄兵,臣暂时还做不到……
所以,臣想借陛下的金甲一用。
您也知道,臣家里祖先的那三套,都随着先祖殁沙场了……
陛下,给臣个面子吧……”
“好好的说情,到头来又被你给庸俗化了。给个面子,你当这是江湖绿林吗?”
隆正帝看着面色有些动容的贾环,他心中也有些动容。
当然,他动容的,自然不会是贾环的狗屁爱情,而是,他没想到,贾环竟然会儿女情长到这个地步……
尽管这是他以前很想看到的一幕,可真的发生时,隆正帝又觉得有些可惜,没忍住,呵斥道:“原当你大了,也该长进了,谁知道,却越发不成器!
为了区区一个蒙古婢女,你就跑来跟朕借金甲?
朕的金甲,就那么……”
“皇上,虽然有些不像,不过想来,倒也难得。
以此子如今的身份地位,还如此重情重义,不忘卑贱之交。
为一诺言,敢跑来宫里跟皇上借衣裳……
呵呵,不错,是个情种。
重情义者,必为忠义之人。”
赢祥身材比较高大魁梧,微微歪倚在背椅上,面色从容,平静无澜的双目中浮着淡淡的笑意,打量着贾环,在隆正帝止住话题后,笑着接言道。
而一旁的邬先生,也在不动声色的给隆正帝打着眼色……
隆正帝这才醒转过来,忽然发现他的心态怎么有点不对劲,从之前的防备,竟慢慢成了恨铁不成钢,亦或是,望子成龙?
摇摇头,将这一荒谬的想法甩出头脑后,隆正帝没好气的瞪了眼巴巴的望着他的贾环,又哼了声,而后对苏培盛道:“去,将朕的金甲取来,借给他。
这个混账东西,今儿朕要是不借他,看他这个模样,怕是就要赖在朕这地儿不走了。”
贾环闻言,一张脸顿时笑成了菊花,点头哈腰道:“哟!陛下,您真是这个!太仁义了!”
说着,他对隆正帝竖起了跟大拇指。
隆正帝哼了声,道:“朕还以为,你也要跟朕比划中指呢……”
他是在嘲讽贾环,今日贾环在朝会上赞佩孙诚时,竖起的是中指,而他明白这不是什么好手势……
贾环闻言忍不住嘿嘿一乐,不过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他敛起笑脸,从怀里掏出了一沓银票,交给隆正帝,正色道:“陛下,那些粮食银子,一分不少全在这里,连那一百大车的都没扣。
臣还是知道轻重死活的,这些冢中枯骨偷来的赃银,只有回归国库才能洗清,若是臣用了,岂不凭白沾染了脏臭?
臣虽然也爱银子,却只爱清白的银子。
臣自有手脚头脑去挣清白的银子。
这些原本就是出自国库的银子,还是用到百姓身上,才算合理。
喏,陛下,全给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