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过柳梢,吹皱池塘,两只蛱蝶在碧莹莹的草地上飞过。
昼暖人静,仿佛日子从来都是这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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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里映出一张雪颜,两道细长的柳叶眉,墨洇似的颜色,眸子里含了一泓秋水,眼尾飞出的弧度轻盈而诱人。
指尖沾着柔丽的红,点上微张的唇瓣,玉白和绯色相衬,明艳得不可方物。
有人掀开珠帘走了进来,镜前的人抿唇一笑,回过头软软地唤了声:
“母后。”
宇文太后看着精心梳妆的女儿,那般挑剔锐利的目光也难以看出她昨晚一宿没睡。
“礼部撰写的国书,已经送到洛阳国主手上了。这些日子你总是不安分,这下总可以消停了罢?”
安阳笑道:“母后怎么这样说,儿臣不是一直听您和外祖的吩咐么?”
只要太后和左相同意,满朝文武也就低了一半的头,至于金銮殿上坐的皇帝,倒可有可无。
安阳继续说道:“洛阳准备今年之内北伐,虽然我大梁的兵力可与之抗衡,但不费一兵一卒自然更好。我不相信他会忽视联姻得到的好处,就连我那皇兄,也防他防得甚紧。一个男人若没点心思,和我府上那些人有什么区别?母后,我能肯定他会重视,您等着看吧。”
她的唇角自信地扬起,似乎看到了称心如意的未来。
宇文太后只有她一个女儿,经不住软磨硬泡,让安阳自己起草了文书。其中的利害关系她和父亲看了,说的都在理,想来安阳学了乖,有意顺着他们的想法,倒把自己的意愿藏得深。
“我们在南齐损了一批探子。据说派去处置诸邑郡的那人被削了脑袋?”
太后提起了那名内卫,脸色微沉。自从给安阳分了一队人马,她就太沉不住气,立刻朝对方发难,以致于被人抓住了线索,清了不少在南边的暗桩。
安阳握紧双拳,面上笑的却愈发恣意,“这事母后就交给儿臣,罗敷不除,儿臣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太后迟疑了一下,终究把话说了出来:“你要明白两件事,其一,你是我大梁唯一的公主,不管嫁给谁,都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其二,若谈及联姻,并不是非你不可。”
安阳压下怒火,抚摸着长长的金色护甲,“祖母最近身子如何了?趁她卧病在床,儿臣得去宗人府一趟。那玉牒写了这么多年,是该改改了,任凭哪个杂种也敢称郡主!”
太后镇静道:“要正经论下来血统,你不占什么上风。”她眯起眼,“寻个日子,将她父亲的牌位移出明心宫,眼不见心为净。”
第135章 暗度
三月初一,徐步阳的伤几近痊愈,兴致勃勃在玉翘阁旁边的小亭子里摆了一桌酒席庆祝。
“等越王的寿辰过了,咱们就去绥陵找方公子。他的命矜贵,可咱也是被威逼利诱才接了这活计,弄不好就陪他一起倒霉了。哎,这拖下去不知又出什么岔子!”
他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坐在对面的罗敷十分无力,抬抬眼皮转移话题:
“你身体不错啊,这么短时间又能活蹦乱跳了。”
“那是,也不看看用的是谁的药……”徐步阳突然想起一事,神秘兮兮地道:“像咱心口上这种伤最是要紧,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把看家本事拿出来。”
见他师妹撑着脑袋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痛心疾首地说:“你就不觉得熟悉么?不觉得似曾相识么?你那位情郎腰后的伤口是谁给善后的,现在明白了么?”
罗敷呛了口茶,直愣愣地望着他,半天才低下头。
中秋后王放被她手脚并用按在榻上处理暗器,冬至在青台山时却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当时她极为诧异,全然没料到竟有个手艺比自己还精湛的师兄。
徐步阳大受打击,“小丫头下手够狠,挖了那么一大块。那时候你情郎大概没怎么看重你,把我叫过去重新整饬包扎……你们两居然没一个感激的。”
他这话一出,罗敷彻底不想开口了。她原先心情就不大好,听到“看重”两字时眉头一皱,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挤出个字。
“听闻卞公建议你留在这儿,不管形势如何,都得在他身边为好,是也不是?”
罗敷揪着袖子襕边上的绣花,“你们公事繁忙,倒操心起我来了。”她一双眸子烟水溟濛,尖了不少的下巴快低到桌面上,“这么说来果真不能疏忽,姑且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吧。”
徐步阳恨铁不成钢地道:“方继事事以他学生为先,况且同为男人,当然看不得他倒贴如此多,让你理所当然坐享其成。要我说,你还是问过那位再决定,这地儿本就危险,哪能让一个女孩子上战场当军医?”
罗敷抿了口茶水,轻轻笑了下:“我想过了,要是他不反对,我就去陪他。令先生毕竟比我们年长,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需要平衡,如果始终是他在为我前前后后的考虑,就显得我太自私了。”
浅蓝色的裙子在石凳上铺开,细长的褶纹像粼粼的湖光,很是悦目。几天前王放又着人给她送衣服,她以前没注意过打扮,现在却像喜欢起来美丽的饰品和料子,拆包裹都心花怒放满怀期待,与以前简直判若两人。她好多天没见到他了,也不方便写信打扰他,只能在看药炉子的闲暇发发呆忆忆旧,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出来,笑完了又特别惆怅。
徐步阳一看她这状态,扼腕喝酒:“白菜呀白菜,自古以来都是乐意被拱的!”
罗敷小小地哼了一声。
忽地有人清了清嗓子。
徐步阳汗毛直立,脸上瞬间堆起谄媚的笑容:“咦,这不是辛癸女郎嘛,有什么事?”
罗敷回头,负责侍奉令老夫人的女河鼓卫正阴森地瞪着徐步阳,脸色发黑。
辛癸言简意赅:“几位师兄知道徐大夫身子无碍,请你现在过去帮忙提审人犯。 ”
徐步阳眼珠一转,他每次过去给河鼓卫打下手都累的要命,如果他师妹也在,说不定会让他们早些回去。
“又逮了谁?”
辛癸没有回答,不动声色地看了罗敷一眼,“秦夫人现在忙么?”
罗敷站起身,“我一起过去吧。”
徐步阳直觉有些不对劲,暗卫撬人家的嘴从来都避着她,上次他怕司樯把方琼和北朝的隐秘抖出来,就赶紧把她弄出门了,这次不会又和她有关系吧?
于是他死皮赖脸地追问:“是司家公子那边抗拒从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