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的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还移了移,那滑滑腻腻嫩豆腐般的指腹让他的三魂一下子飞了两,浑身燥热地正要捉住那两根手指,小指上突如其来的刺痛却让他倏地叫了出来。
罗敷将他的手一扔,“公子暂且忍忍,脉不太好摸,本官节省点时间,直接扎了肾经,对应久病体虚的症状。”
“你……”他不是没针灸过,哪有人摸着脉一针就下去的!元瑞捂着小指,只见一根明晃晃的短银针扎在他的小指末节,还渗出一点血。
扎针扎出了血……他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罗敷善意提醒道:“公子可能也看出来了,本官一个刚提上去的太医院医女,只因师兄照顾才对外宣称御医,实则手法不是那么熟练,真是惭愧。但是陛下最近叫本官勤练针灸,本官想,虽出了点血,但应该还是有用的。”
她认真地垂着眼,在他的手腕上一捏,“神疲乏力精神不振,畏寒怕冷四肢发凉,确实是阳虚啊。”
元瑞又被她这一句激得醒过来,不料她又摇头道:“看这境况……”
他声音带了些狠戾,动作竟极为迅速地扣住了她,“秦夫人不要以为本公子没脑子,本公子不计较你的戏弄,不代表接下来都能宽心。”
罗敷面无表情地抽出腕骨,“本官对戏弄公子没有兴趣。”
元瑞自己拔出了那根针甩在地上,搓了搓手。 丝缎一般柔软的触感还留在手里,他心情大起大落,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道:
“秦夫人现在是要本公子脱衣服?好啊,大人可别像那些偏僻地儿的小丫头一样上不来台面,连病患都瞅不得。”
罗敷冷笑道:“等公子的婢女回来,本官当着公子的面写药方,若有上不来台面的地方还请公子不吝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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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里州牧和元郎中谈着朝事。
元乘捋须呵呵笑道:“卞公,老夫如今离京一月,越发感觉还是家里好啊,每晚坐在书房里读书临字之时,都感叹陛□□恤臣下之心。想当年在渝州做个府学先生可没有这么清闲。”
州牧不接话,于是又冷场了,他亲自为州牧斟着茶,问道:
“卞公在南安九年,却不像我等远离故土之人,重归乡里得享天伦之乐,真是叫我等羡慕啊,可见先帝对卞公还是……”
州牧的眼光冷得像冰,执起茶杯晃了晃,清隽面容显出些峻厉来,“郎中逾越了。”
元乘心道他无论说什么,这州牧大人的脸色都越来越差,真不晓得自己是犯了他什么忌讳,明明介绍那位秦夫人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他浸淫官场多年,最会看人脸色,就是窥见对方在御医来后心情有所放松才拉拉家常、扯扯在外贬谪的经历,原来都是徒劳啊!
他欲哭无泪,可州牧是三品大员,他一个小小的五品官怎敢抱有怨言,只能走一步看一半,少说为妙了。
“州牧若是不嫌弃寒舍鄙陋,就请留下用午膳吧?”
州牧晃了半天茶水,就是不喝,听到这话将银茶盏随手一扬,里面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就箭似的射到了地毯上。
元乘瞪大了眼睛,哑口无言,这……这也太张狂了吧!他想起昨日管家说的话,卞公在外多年,性子应圆滑不少——圆滑个屁啊!就差没把剑架到他脖子上了!
他气得拿不稳杯子,“大人何意?如今陛下眼里老夫也算勤勤恳恳殚精竭虑,大人就这般看不惯老夫?即使大人贵为副都御使,但老夫也和大人同朝为官,大人便一定要与老夫闹得不可收场?老夫读了几十年圣贤书,虽不是什么寒士,但这点骨气还是有的!卞公,你莫要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州牧一哂,“本官在翰林院供职的时候,可没见你们元家人读什么圣贤书。”
“你!你……”
元乘强撑着八仙桌站起身,感到天旋地转,“大人慢走!老夫不送了!”
州牧却用手指轻抵着下巴,“元大人恕罪了,在下只因放不下当年的执念,看不得元相将恩师一家搬到天牢里去,这才忍不住出言不逊。大人年事已高,别跟在下这个晚辈计较。”
元乘又噎住了,这方继变脸和翻书似的!他到底、究竟要说什么?
他心中冷笑,不管方继态度如何,他总有陛下这个靠山,生杀予夺大权在握的是陛下不是旁人。今上登基不过五年,根基还不牢,需要有自己一手培植的亲臣,他既被选中,就没有理由怕这刚考满回京的副都御使!
官大一级压死人,元乘拂袖,深吸一口气,“老夫确实年事已高,身体不适,卞公若有兴致就由下人带着在花园里走走吧,老夫回房了。”
他佝偻着身形蹒跚而去,这时才真正像一位耳顺之年的老者。
王放见目的达到,唇角微勾,将桌上的杯子好生洗了一番,手法娴熟地斟水润了润嗓子。
而后,他不理会门口家丁的阻拦,举步往后院走去。
元府的花园在西面,将两进院落连在了一起。游廊上视野颇佳,然而此时已经入冬,池塘水不丰,松柏也不好看,他更无心赏景。
王放演了一场自家先生,觉得脸上这层面具碍事得很,想尽快出府解下来,可在这之前还有事要做。
脚程不知不觉地加快,他寻了名婢女温言询问,那小丫头羞红了脸,伸出一根细细的指头指向月亮门里,脚底抹油般跑了。他乐得清静,一路无人守着,轻而易举就来到元家公子的卧房外。
这间屋子窗户皆开,里面的情景也就格外分明,他无声地驻足在窗口,连影子也没露半点,凝神静气。
书架旁是一张软榻,榻前有一方长椅,此时那长椅上懒懒地躺着个纨绔,软榻前从容地站了个女郎。
他从前未曾后悔过什么,但这两天这种情绪似乎水落石出,就如现在,他时间掐的准来得正好,要是晚上一步,他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前厅元乘问他:秦夫人去,州牧不放心吗?难道这位陛下钦点的御医还会有问题?
他答:秦夫人既去,有什么不放心的。
有什么不放心的,王放默默地想,全部都不放心。
只是没有其他知根底又信得过的医师随他一道,他信任她,反而像吊着块石头在心上,放不下了。
真是奇怪。
榻前那女郎仿佛是听了什么难听话,姣好的眉一锁,却依旧大大方方道:“这有什么。公子不必再推脱,我见过的经脉图扎过的铜人保证比公子梳栊过的美人还多,不差公子这一回。”
他听得僵立了半晌,越发忍不住推门而入的冲动。
罗敷换了自称,平静异常地等元三公子脱外衣。她有很大把握揣测元瑞这种人脱脱上衣是行的,叫他把腰带松一松给医师们看下面,简直比登天还难。一个不举还往家里领粉头的纨绔,把面子看得比谁都重,管他在勾栏里睡过多少张床,因为这种难言之疾脱裤子,不是奇耻大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