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注定要围绕着彩色,成为她的绿叶,成为她的点缀,成为她的附属。
有那么一天,黑白距离彩色很远,黑白就以为他是自由的,而当彩色再次出现,黑白才明白,只有彩色进驻他的心脏,他才是自由的。
所以他不甘,他不愿,却感受到生命伟大的主宰。他被他生命里忽然闯入的色彩牵着鼻子走——她只是露出这样的眼神,他就很难受。
江水抓着杨梅胳膊的手愈发用力,像钳子似的慢慢加紧。
杨梅缩着肩膀轻晃了晃头,意识渐渐恢复,蒙在眼睛上的那层朦胧的黑雾飘散了。
她轻飘飘地勾了勾一边的唇角,说:“我眼神怎么了?”
江水瞪住她看了几秒,蓦然松开手,转身,低头,声音像被极力压住的沸腾的水壶盖子,平,却闷:“没怎么,你跟我上车。”
杨梅是第一次来江水的家,从外观上看,这是一片很老旧的小区,老旧到杨梅只看了一眼,就开始觉得恍惚——这座经济发达的城市怎么还有这样的住宅区。
小区门前的道路很窄,只够停放一辆汽车。万一有两辆车在此处交汇,互相不让步的话,会一直堵到天荒地老。
好在这个小区的汽车并不多,小区交错的小道上,居民多使用摩托、电瓶车等小型交通工具,或者是脚踏车,有些上了年岁的老人干脆步行。
这么拥挤的小区,杨梅有点怀疑,江水是怎么腾出地方来烧烤的。
疑问很快就得到解答。
江水把车停在自家前,领着杨梅进了房。
和旁边的单元楼不同,江水住的这间靠着护城河,不远处是铁路,时而能听见火车驶过的声音。整座房子一面围着矮墙,一面是平时进出的单扇铁门,门后有个小院子,穿过院子,才是里屋。
杨梅走进铁门,看见院子里摆着齐全的烧烤用具,杂七杂八的东西很多,显得本就不太大的院子更小了。
不过这点空间用来烧烤已经足够,并且正因为地方小,才显得另类的温馨。
杨梅wow了一声,说:“自带前院,不错嘛。”
江水难得笑了一下,林阳从里屋搬了张可折叠的圆桌,江水上前去帮忙,杨梅在后面看着,说:“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林阳抹了把额头的汗,大拇指冲着里屋,笑着说:“张西西在里面串肉串,你去看看吧。”
“好。”
杨梅走到里面那扇门前,稍作犹豫,身后江水就说:“不用换鞋,直接进去。”
杨梅点点头,踩着高跟直接进屋。
这个房子没有玄关,进门就是客厅,边上是厨房和餐厅,它们之间并没有用墙体分割,而是用廉价的布帘隔断。
倘若没有这些布帘,整个空间就是一体的,而用布帘做分割线,每个“隔间”的用途其实并不很明朗,杨梅之所以知道这是厨房,那是客厅,单纯是因为这里有锅和煤气灶,而那里有茶几和沙发。
这样的房子杨梅从来没见过,就算是最辛苦的那几年,也没见过。这里太简陋了,不过正因为这是江水的房子,这样简陋才不让杨梅觉得有多么奇怪。
张西西听见门口有声音,扭头一看就对杨梅招手:“杨梅你来啦,过来和我一起串吧。”
杨梅几步就走到餐厅,桌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零碎的菜品,张西西用竹签串猪肉,一边的砧板上则放着切好的蘑菇和茄子。
桌子最角落还有一只大袋子,杨梅掀开一看,是乱七八糟的其他蔬菜。
两个人串竹签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功夫就串好了数十串,张西西把这些串子塞进塑料袋,拎着走出屋子。
杨梅在里面串了一会儿,也拎出个袋子来。
她出来的时候,张西西已经煞有介事地坐在烧烤架前烤肉了。她没什么烧烤水平,但看起来非常享受这个劳动过程,林阳在一边充当打杂的角色,一直不停地给张西西递肉串。
江水靠在临河的矮墙边抽烟,杨梅是第一次看见他吞云吐雾,修长的指松松地夹着烟,缓而长地吸一口,放下,吐出一团迷蒙的白烟。
以前杨梅看过许多人抽烟,大部分是男人,也有些女人,但这些人抽烟,都不如江水抽起来好看。
他吸烟嘴的时候眼睛微眯,很性感。吐出烟圈的时候,他的表情是放空的,看起来毫无防备。
杨梅靠在另一边的墙上,中间隔着张西西和林阳,细细端详那一边的江水。
忽然,张西西大叫了一声,就此打断了杨梅的思绪。
今天有风,风向不明,时而往这边吹,时而往那边吹。张西西坐在烧烤架的南面,风吹向南面,张西西走到北面去,风又吹向北面。
才没多久,张西西就被烟熏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她伛偻着身体,难受地揉着眼睛。
杨梅走过去接她的活:“我来吧,你休息会儿。”
张西西点头,拿走自己烤好的那几串,一部分烤焦了,她有点委屈地撇了撇嘴,林阳就一把抓过那些肉串,安抚地说:“没事,焦了也能吃。”
往后一转,递几串给江水,请他帮忙分担。
杨梅烤出来的比张西西的好吃许多,几个人吃得津津有味,江水走进屋,说:“我去拿饮料。”
林阳吃了许多,在朦胧的月色里打了个饱嗝,他不好意思地走过来,对杨梅说:“你歇会儿,换我来。”
杨梅让位,吃了几串就吃不下了。她不太爱烧烤,事实上,她对煎烤油炸一类食品都不抱太大的热忱。
院子里起风,将呛人的烟气吹得到处都是。杨梅一步步后退,最后索性躲进屋子里。
江水弯着腰拿矮柜里的饮料,杨梅走过去瞄了一眼,有点惊讶:“波卡?”
江水站直身体,杨梅从他手里拿过一罐,说:“你这怎么有这么古老的饮料。我记得波卡是多少年前来着……”
不等她算出波卡的年份,江水就说:“这是以前的,一直没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