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1 / 2)

“静静。”她自顾自地念着,忽然一合手掌,扬唇笑道:“我就唤你静静!”

成静:“……”

这小姑娘实在是高兴坏了,他也觉得奇异,手指顺着她鬓边往下,在她颊侧微微流连,微笑道:“那就静静罢。”

她高兴地一把投进他怀中,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含笑阖眸,轻声道:“……真好,你也喜欢我。”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笑道:“好了,我是偷偷溜进来的,再在这处窃窃私语,待你谢府仆人来了,便要说我是登徒子了。”

谢映棠这才反应过来,忙放开成静,率先跳下了马车,她开心到不踩杌子,直接提着裙摆从上面蹦了下来,然后又对外头的子韶灿烂一笑。

子韶从昨日郎君将他支开时就开始纳闷,今日眼睁睁地看着成静登徒子一般上了谢府的马车,就隐隐有了预感,如今谢映棠再这样一笑,心里大概是明白了。

心里暗道他家郎君果真好手段,一遍对谢映棠回了一礼,笑嘻嘻道:“翁主好。”

成静从马车上下来,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子韶立刻噤声,低眉垂眼,慢慢往后挪了挪。

城门外粥棚仍有许多百姓在接受救济,只是渐渐少了些许。

崔君裕见谢映棠与成静先后走来,忙迎上去,笑道:“我昨夜回府已经和家君提及此事,想必不久之后,尚书台便不会再坐视不管了。”

纪清平却叹道:“峣关之地新起战事,洛阳流民到底只是少数,多数人却还在四处散逃,性命堪忧,安置他们只能治标,却无法治理根本。”

崔君裕狠狠一咬牙,抿唇不言,良久,才不甘道:“我若早些出仕,如今也不至于如此无用。”

成静瞧他一眼,微笑道:“出仕也好,崔兄聪颖机敏,假以时日,定能有用。”

崔君裕不料自己会被成静亲自夸赞,面上大喜,眸子也亮了几许,忙道:“我一定好好做事!将来若能与定初兄同殿为臣,才是极好!”

后来几日,他们便时常聚在此地施粥。

谢映棠总挑无人处与成静相处,就连对贴身的红杏金月,也不曾告诉过他们已两情相悦之事,唯恐三郎知晓她在外这般作为,命人将她捉了回去,好好管教一番。

成静虽是她阿兄的好友,近日却没有去过谢府与三郎聚会,而三郎偶尔带着谢府门客,去望萃居与众同僚聚会,也未曾特意邀请成静。

三郎不喜书生,不喜掺和热闹,好友圈子对此纷纷缄口。

而自崔君裕回府后与父亲提及了流民之事,崔昌平细细一想,流民在都城之外累积,也委实不像话,便又与几个有人讨论后,写了折子呈了上去。

陛下很快便下旨,命尚书台尽快安置流民,并彻查为何百姓会一路流落到洛阳,当地官员又是干什么吃的。

成静草拟圣旨之后,又命人知会纪清平,催促他尽快去江南赴任。

眼看耽搁了许多时日,纪清平非走不可了,可他还是不太明白如何当官,他总觉得自己的那些小聪明实在不经用,便又屡屡拜访成府。

成静欣然接待,与他相谈整整两个时辰,再给了他一些路费,让他顺利去江南。

转眼已到五月。

洛阳的夜色甚美,成静在望萃居中与赵王及王府幕僚饮酒,他酒量甚好,可皇家的人都以为他三年来的酒量没有长进,故而,成静做出醉酒的模样,桃花眼朦胧生雾,只支着脑袋微微发愣,赵王醉酒之余心情甚好,拍着成静的肩不停地大笑,与他开玩笑作乐,众人本是小聚,却因这几坛酒,而开始玩闹了起来。

赵王自小与当今帝王感情甚笃,故而与成静也有很好的交情,他拍着成静的肩,醉醺醺地呢喃着“阿静”,说着年少时的过往,所及“三年前你去救火”时,成静笑意不变,眼底却彻底寒冽下来。

他笑道:“当年的事情,王爷怎还记挂呢?”一面笑得开怀,眼底却反倒暗了几分。

赵王揽过他的肩,脚步蹒跚,笑道:“怎么能不记得啊,照孤说,你那时的性子就是倔!可君又如何倔得过孤那皇兄呢?哈哈哈哈……阿静,君为何不笑?哎呀,不就一把火……”

成静薄唇冷冷一抿。

他的半张脸隐在黑暗中,眸中阴鸷瞧不分明,却定是冷酷凛然的模样,多日洛阳城中养成的柔和之气一时全敛,眸底冷光闪烁着。

他垂下密密的眼睫,转过头来,又对赵王的幕僚们醉醺醺地笑道:“你们瞧……王爷都醉了,要不,你们快点把王爷扶回去吧?此地人多眼杂,届时被有心人见了弹劾,可是不妙……”

赵王府的幕僚们一想也是,忙上前一左一右搀着赵王,就这样摇摇晃晃地下楼,摇摇晃晃地上了马车,他垂袖站在原地,目送赵王府车驾离去,面上表情慢慢恢复冷冽,便又独自往成府走去。

月光随着夜色渐深,越发地亮,将人孤零零的影子拉长。

成静踩着一地雪霜,忽然听到大街另一边,马车四角的风铃叮铃铃作响。

谢府的马车在另一家酒楼前停下,那酒楼名唤“锦绣楼”,实是“布衣楼”,当朝文人书生,或是不得志的寒门子弟,都喜欢在此处聚会,吟诗作对,附庸风雅。

权贵士族因而不屑,对此形容为“借酒浇愁,愤世嫉俗之流,不足与谋”,可是这世间是不是真的值得愤和嫉,却又值得深思了。

成静微微顿足,偏头看去,触及从楼上下来的那抹绛色身影,不由得微笑开来。

少女红衣张扬,眉目却温和宁静,与身边的书生微笑作别。

她因偶然识得纪清平,才摸到了这个地方来,又因流民改变了对下等百姓的成见,故而肯与他们相交。谢家翁主的才名满洛阳,她闲暇之时遛到此地来,戴着帷帽,在合乎礼节的距离上与他们谈笑,凭借满腹才情,很快便与他们打成一片。

她也同他提过,她如今行事缜密了许多,时常借着去探望母亲,先去了公主府,再从公主府的后门溜出来,便可去锦绣楼。

如今,他看她,越发出落得大方得体。

其实,她本就大方得体,并不缺乏丝毫作为名门贵女的气度,只是许多时候,她因着对他的感情,将那矜持抛之于脑后了,故而时时刻刻都显得沉稳不足,任性有余。

她与友人作别,便掀开帷帽前的白纱,欲跨上马车,余光却瞥见了月下的那抹月白身影。

他就这样站着,身子挺拔隽雅,广袖低垂,眉目安静。

她一愣之后,随即笑着,与身边的红杏说了些什么,他看着她眸子转得灵动,似在耍什么赖皮,最终红杏上了马车,那马车疾驰而去,只留下一个她。

谢映棠笑着奔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