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先生。”栗文涛在身后喊,急急忙忙地跑上前不露痕迹地拦住他们的去路,笑眯眯地朝穆冬知道:“客厅在那边。”
穆冬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入目是一片灯火通明。
“可是我没打算去你们家做客。”他的语气依旧平平淡淡的,可是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客气。栗青看到栗文涛满脸堆笑的脸一瞬间变得通红,盯着穆冬知看了半晌,就在她以为他要破口大骂时,他却只是干笑了两声。
不远处的邹秀媛见状,朝身旁的栗沄沄使了使眼色,后者却像没看见一样站在那儿。本来上次订婚宴上,她见穆冬知长相俊美,又气度非凡,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哪知道他一来就羞辱了她一番,这口气她还没咽下去呢。让她去讨好他,做梦吧。
这么想着,胳膊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栗沄沄瞪大眼睛看向身旁的邹秀媛,怒气冲冲地质问:“妈,你干嘛掐我?”
“我的祖宗诶,小声点儿,”邹秀媛恨不得捂紧她的嘴,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再这么看着,栗青就要成为穆夫人了!”一直被她踩在脚下的栗青突然攀上了穆冬知这样的高枝儿,她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差点把牙齿都咬碎了。
栗青不过是和她那戏子母亲一样长了一张勾引男人的狐狸脸,论气质、内涵哪里比得上沄沄,邹秀媛认定穆冬知肯定是被先入为主的观念迷惑了,她坚信只要他多和自己女儿相处肯定会发现谁是沙子谁是真正的珍珠。
栗沄沄哼了一声,嘴角噙着冷笑不屑道:“我将来嫁给思言,一样是穆夫人。”虽然穆思言当了好些年的私生子,可穆叔叔原配死了那么多年,伯母也登堂入室成了名正言顺的穆太太,现在榕城上流圈子里谁还记得那些陈谷子烂芝麻?
邹秀媛简直都不知道怎么说这个女儿好了。最近栗文涛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看她越发不顺眼了,逮着一点小事儿都能把她骂得狗血淋头的。可大儿子胳膊肘总往外拐,小儿子一天到晚不见踪影总是惹是生非,她也就指着小女儿找个好归宿让她争口气,在丈夫面前也硬气一点。
可栗沄沄这样任性,向来宠着她的邹秀媛也忍不住骂她:
“你当真以为嫁给穆思言和嫁给穆冬知是一样的么?”
邹秀媛愤恨地盯着穆冬知紧紧握着栗青的手,语气越发不好:“你还有没有点脑子,你以为那穆冬知是什么人?”
“思言是穆家唯一的继承人,我这个穆夫人还比不过那个晦气鬼?”她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隐约觉得穆思言和穆冬知完全不是同一水平线上的人物。上次订婚宴上,就连穆叔叔那样的人物都对他很敬畏的样子。
可事到如今,要让她放下身段去跟栗青那个晦气鬼争,她还怕脏了自己的手。
邹秀媛对海外穆家不太了解,只是从栗文涛那儿大概知道穆思言将来继承的那个“穆家”,不过是海外穆家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旁支而已。但此时她也没法儿跟栗沄沄解释,见她这样软硬不吃,叹了一口气只好放弃,自己一个人跑了过去。
见邹秀媛踩着高跟鞋小跑过来,栗青都替她的生命安全担心。等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栗青就惊讶了,跟铁钉差不多粗细的似的鞋跟怕是有八厘米高吧,竟然没断。栗青默默地想,设计这鞋子的人还真是了不起。
“穆先生,先到客厅去坐坐吧,”丝毫不惧穆冬知身上散发出的冷冽气息,邹秀媛热情地邀请:“我们沄沄特意为您做了点心,正好可以尝尝。”说着又看着不远处的栗沄沄说:“这不,我们沄沄害羞,不好意思过来了。”
栗青看着一向高高在上、自诩名门贵妇的邹秀媛现在这个样子,突然想起了前世她认识的那些拉皮条的老鸨。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栗青也就真的笑出声来了。
邹秀媛这里正想方设法地把她从穆冬知身边弄走,现在见她这个样子,更以为她是在羞辱自己。再看穆冬知握着栗青的手,连看都没看自己女儿一眼,邹秀媛气上心头,习惯性地瞪了她一眼,就开口教训她:“没家教的东西。”
她这么一说,向来在人前装得还算和气的穆冬知眼睛一下就变得危险起来:“你说什么?”敢在他面前放肆的人不多,而在他20岁那年掌管穆家之后,这为数不多的人也消失了。
栗青也被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她这个当事人都还没怎么样呢,他却生这么大气。
本来邹秀媛再不识时务也不至于在穆冬知面前教训栗青,只是她平时习惯了,这时又在气头上,一时没管住嘴话就这么说出来。现在见穆冬知用像看死物一般的眼神盯着自己,心里一颤,下意识地往身旁的栗文涛身边靠了靠。
栗文涛瞥了一眼满脸脂粉的妻子,眼中闪过一丝嫌恶。脑海里闪过另一个美丽的影子,栗文涛看邹秀媛更是嫌弃。觉得自己当初果真是瞎了眼,看上这么一个愚蠢粗俗的女人。
栗文涛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不想早已明白原因的栗青一眼就看透了他的想法,心里更是觉得恶心。
陈颖之前告诉她,看起来衣冠楚楚一派正经的栗文涛已经好几次对她动手动脚了,只是都被她技巧性地躲了过去。陈颖当时还问栗青,要不干脆从了他算了,她也省事儿。
栗青闻言忍不住冷笑,栗文涛这个人这些年装得人模人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骨子里的卑贱到底是改不掉的。
“不着急。”她这样回复陈颖,钓鱼就要有耐心,更何况这还是一只老奸巨猾的大鱼。
“穆先生多包涵,我妻子只是无心之失,并不是故意诋毁栗青的,”尽管他们现在还是夫妻夫妻,他只能帮忙补救。他听闻穆冬知这个人看起来极具绅士风度,私底下却心狠手辣,想到这里栗文涛看了一眼栗青,一些往事涌到脑海里,她莫名打了个寒颤。
邹秀媛不是个傻子,见状也连忙附和:“是啊,我不是有意的。”
这对夫妻的样子实在是让栗青倒足胃口,她知道穆冬知大概是想为自己出口气,但她不想再让他同这样肮脏虚伪的人多说一句话,于是用另外一只没有被他握住的手扯了扯他的一角,小声道:“你想去哪儿,我带你去,好不好?。”
原本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未婚妻突然扯着他的衣角,用可怜兮兮的语气央求自己,听得穆冬知心里酥麻麻的一片。身上的戾气也渐渐消散,瞥了面前像小丑一般的两人,穆冬知的语气缓和了一些:“那就不打扰了。”
“无碍无碍。”栗文涛说完又对一直装木头的栗青道:“好好招待穆先生。”他这时倒是有些高高在上的样子了,只是在栗青看来越发可笑。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没说话。
穆冬知牵着她的手,轻车熟路地朝佣人楼那边走。栗青被他牵在手里,突然生出一种自己牵着乐今时的感觉,只不过乐今的位置如今被她代替了。
等离栗文涛他们远了,穆冬知才硬邦邦地说了句:“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栗青那声“好不好”听著真像撒娇,听得他心里酥麻麻的一片,差点以为心脏又要发病了。他有些烦恼地想这可怎麽得了,自己现在连听句话都心麻得一塌糊涂,那脆弱的心脏怎么受得了。
栗青见他拧着眉,白皙的脸颊有着淡淡的红晕,似乎是在生气,于是她没吭声跟着他一路往前到了佣人房门口,这时她终于忍不住开口:“穆先生?”
“嗯?”他眉头紧蹙,目光坦然地打量面前这幢潮湿阴暗的楼房。和他在照片里看到的差不多,只是站在门口那种湿冷的气息就侵袭全身。穆冬知握着未婚的手紧了紧,沉默不语。
栗青生看他这个样子,更加确认他在因为刚才的事情生气,生怕触到他眉头成了炮灰,栗青深吸一口气,有点犹豫地说:“这里……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我带你去其他地方吧。”
穆冬知却没回答,而是松开她的手,径自大步走了进去。栗青一愣,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这才赶忙趋步跟了上去。
☆、第20章
谭易刚那里刚到了一批药物和医疗用品,栗青本来打算把乐今送到钢琴老师家里后就去过去看看。可现在她现在坐在车里,眼看离谭易住的地方越来越近,心里却愈发着急。
瞧了眼驾驶座上长相平平的年轻司机,栗青又一次对自己昨晚的一时走神感到悔不当初。
只是那时在她那狭小的屋子里,穆冬知一脸严肃地坐在凳子上四处打量,显得特别怪异。他的突然造访以及坚持要去她住的地方“参观”都让她十分困惑。
临走时她送他到大门,他突然这么问了一句,她也没多想就说了句还好。哪知道今早穆家的车就停在了栗家大门。
“栗小姐,”车旁年轻的司机客气地同她打招呼之后把车门拉开,问她:“您想去哪儿?”
栗青看看和气的司机,身后栗文涛的车子正在往大门这边来,犹豫了片刻她还走了过去。
“谢谢。”
虽说在根本没有出租车和公车可以搭的长安山顶,有车接送会很方便,但相比之下栗青更愿意搭厨房负责采购的王叔的顺风车到公车站牌。
穆家的车、穆家的司机,栗青不清楚穆冬知的用意何在,但她并不希望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暴露在他面前。所有“穆冬知的妻子”应该尽的义务和责任她都会履行,只是他们之间并不是那种可以相互分享秘密的关系。
“在前面那个路口把我放下就可以了。”栗青看着不远处的十字路口,灵机一动。司机点点头,将车驶到她说的位置停下,然后下车替她把车门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