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他追随陈文、参与曹从龙之乱、妄图通过奋勇作战而实现洗白、最后在江浙明军内部的歧视和洪承畴的引诱交织之下降清。
能有这般,全然是因为权力二字。为此他背叛了曾经发誓效忠的主帅、杀死了同病相怜的至交好友、默认了家中那个假鞑子女人对侍妾的杀害,以致夫纲不振、甚至成为了一个人见人厌,就连这些满洲主子也瞧他不起的狗汉奸。
对此,他没有过丝毫悔意。哪怕是听闻了陈文册封监国,距离至尊位只差一步之遥,而他如今却被豁夺了兵权,可当年的那些与他一般、或是军阶还不如他的军官们纷纷受封王爵、国公,也没有因此后悔过。因为他很清楚,他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从受了曹从龙引诱开始,他就已经没有退路,想要获得权力,甚至仅仅是想要活下去,就也必须去走这条独木桥,别无他途。
“还有机会,一定还会有机会的!”
策马于回府的路上,刘成思来想去,但却始终没个头绪。他很清楚,现在必须找个没人打扰的所在,细细想过,方可找到翻盘的可能。
一路回返府中,那一声“额驸回府了”的唱门,还是曾经的那般熟悉。只是刘成现在根本没有了别的心思,下了马便直奔着书房而去,那里是他能够想到的最为安静的所在。
“额驸总算是回来了,妾身已经准备好了热水,洗洗风尘,才好用饭。”
二堂前的院子里,孔四贞大大方方的过来,礼数俱全。然而刘成听了这话,却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个假鞑子女人早已知道了他要被豁夺兵权的事情,此刻正在等着他,哪怕是这女子的姿容再是俏丽,在刘成眼里也只剩下了恶心二字,尤其是他还要尽心竭力的敷衍好这个假鞑子女人,甚至还要在床上把她喂饱了,像一个男宠那般,就让他更觉得份外的恶心。
“格格先用饭吧,皇上刚刚任命了为夫为御营幕僚长,如今浙匪在淮南有动静了,国事急如星火,为夫实在没心思吃饭,早一日做好谋划,才早一日放心啊。”
在孔四贞的胳膊上一握,刘成挤出个笑容,点了点头,继而便向书房走去。只是错身而过,眼中剩下的也只有厌弃,此前借力于此的些许温存也荡然无存。
回到了书房,刘成打开了地图,这是他当年从金华带出来的,始终秘不示人。地图上清晰的标注着大江大河的走势以及各府的大致位置,尤其是浙江和京津两处最为详细,浙江的江河山川、天津卫的三岔河口,无一不是清晰的标注在地图之上,宛如亲见一般。
凭借着这份地图,他对形势也有着更加深入的了解,只是细细的盘算起来,怎么看却都感觉是他此前为清廷制定的计划太过于完美,将清廷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很难再找到什么可趁之机。
一整夜过去,刘成始终在书房中思量,但却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让他从中谋取更多利益的办法。似乎唯有更好的协助清廷打败北伐军,规规矩矩的做一个没有兵权的幕僚,过着被人监视,尤其是被家中的妻室奴仆监视,随时都有可能被弃之如敝履的日子才是他此生的最优解。
对此,刘成绝对无法甘心。紫禁城的雄壮奢华,其代表的皇权更是让他沉醉其间,不能自拔。他从第一步踏进那里的时候就坚信那是他此生最大的诉求,为此他不惜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恍恍惚惚之间,刘成陷入到梦想之中,在他的梦里,倪良许的厉声质问,胡全才的温言鼓励交叉其间,甚至他更是在梦中看到了陈文,看到了那个曾经对他信任非常,那个提拔他独领一军但却被他背叛的统帅,如今陈文距离他梦寐以求的终极目标只剩下了一步之遥,而他却越来越远,甚至在陈文的身影消失后,周遭那一声声的汉奸的喝骂更是让他惊醒了过来。
“额驸,皇上有旨,要额驸尽快入宫议事。”
现在?
睡眼稀松的刘成很清楚的记得,顺治是要他在家安心休息几日,这段时间是对他的安抚,也是对他的投闲置散,更是留给那位新任武卫右军总统的遏必隆抵达小站大营用的。可是这话过去还没有六个时辰,连半天都没到就急匆匆的叫他入宫,肯定是有大事发生。
匆匆出了府,刘成策马奔向紫禁城。进了乾清宫,亲贵重臣们已经就位,只等他一人而已。只不过,比之昨日,今天再看这些亲贵重臣,一个个的脸色阴沉已极,更加让他确认了大事发生的可能。
“额驸,朕刚刚得到消息,浙匪的先锋已经突破了淮河,苏克萨哈那里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