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她馋猫一般的神情,余秀莲疲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一手扶起她,一手将碗送到她嘴边,轻声道:“悦悦快些喝,不要让人发现。”
只是这话刚落,齐悦就察觉到一道视线正盯着她嘴边的碗,那视线太强烈,她下不了口,抬眸看见床对面的齐明明不知何时醒了。见她望过来,齐明明狠狠瞪了她一眼。
余秀莲循着齐悦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醒来的齐明明,她面上不由得有些尴尬,压低声音道:“你姐姐身体弱,我只熬了一碗米粥,你不要与姐姐争好不好?”
“谁稀罕一碗粥?”齐明明轻蔑的嘁了一声,翻身扯被子继续睡下。
齐悦本来负疚的心,被齐明明刚刚那一眼给瞪没了,因为她看得清楚,那双与原主相似的杏眼中射出嫉恨的目光。
齐悦前世跟着外婆长大,连父母都没见过,也没有兄弟姐妹,她并不能完全理解这种姐妹之间的嫉恨,却也知今时不同往日,所以她暗自提高戒备,打定主意日后离原主的妹妹远一点。
心念转过,齐悦拒绝了余秀莲的喂食,双手接过粗瓷大碗。余秀莲不放心,用手托着她的手,齐悦这次没有拒绝,因为她发现自己仅仅是端个碗就双手发颤,可见这副身体虚弱至极。
等到浓稠的粥触到唇角,齐悦就顾不得考虑身体的强弱,唾液快速分泌,她张嘴大喝一口。
浓稠而温热的白米粥在口腔只停留了一瞬,就带着热量顺喉而下,又顺着食道直达胃部,熨帖得她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却也更加饥饿起来。
齐悦急切地抬起碗,快速地喝了起来。
嘭!
后院厨房中乍然响起一道摔锅声,那刺耳的金石相击惊得齐悦刚喝下的一口粥呛到鼻腔中,呛得她双眼泛红,张口要咳嗽,却忽然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捂住。
出手的是余秀莲,她神色慌乱,捂得紧紧的,不让齐悦发出声音。
“哪个砍脑壳的动了老娘的米,给老娘主动站出来,不然被老娘发现,没他好果子吃!”
齐老娘叉腰站在院中大骂,惊起一片起床声。
“娘,我们二房可不敢动您老的米,也许是大老鼠掉进米缸偷吃了也说不定。”
王淑芬推开房门打着呵欠应了一句,她身后钻出一大一小两个流着鼻涕的男孩,欢呼一声冲向院外,差点撞到齐老娘身上,齐老娘也不生气,还叮嘱乖孙儿小心一点,但转过脸就指着王淑芬大骂:“老娘昨天晚上将米缸盖死锁好了,谁家大老鼠能钻得进去,还能一夜偷吃一大碗米?”
“娘,那米又不是我偷吃的,您冲着我骂干啥子?”王淑芬心里不痛快的反驳道。
院中的叫骂透过窗口传进来,齐悦又看见余秀莲慌乱的神情,她瞬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所以即便被鼻腔中的粥呛得眼泪横流,她也紧闭着嘴不敢咳出声,同时将剩有半碗粥的粗瓷碗往余秀莲身前一送,示意她赶紧消灭证据。
但余秀莲吓得慌神,根本没能反应过来,院中的叫骂已经在升级,齐悦不敢再耽搁,瞥到床另一头起身的齐明明,立时将手中的碗转送了过去。
齐明明只愣一瞬,就扑身夺过瓷碗,仰头咕噜噜灌了下去,半碗粥不过三秒就见了底,看得齐悦目瞪口呆。
“家里十几口人,就数你王淑芬最嘴馋又爱偷食,米缸的米丢了,老娘不骂你骂谁?老娘还告诉你了,你敢偷吃一碗米,那你三天都不用吃饭了!”院中,齐老娘指着王淑芬喝骂。
“活不了了,活不了了!”王淑芬往地上一坐,捶地哭嚎,“我王淑芬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却被污蔑成偷米贼,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齐老娘俯视着只干嚎不流泪的王淑芬冷笑一声:“老娘还告诉你了,在齐家,老娘就是天理,你不服就给老娘滚回娘家去!”
齐悦刚见齐明明将碗边舔干净,就听到原主的奶奶为了一碗米要赶王淑芬回娘家,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她掰开余秀莲捂嘴的手,刚要开口应下偷米之时,就被余秀莲重新捂住了。
“不要说。”余秀莲开口无声地对她道,身体剧烈颤抖,似乎恐惧到了极点。
齐悦迟疑了。
第4章对质
“哇——”
院子里,王淑芬被齐老娘那句“滚回娘家”给震得呆了一秒钟,旋即就爆发出更响亮的哭声,这次却不再是光出声不流泪的干嚎,而是泪涕齐出。
王淑芬这一真哭,她的两个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齐传明身为王淑芬的丈夫,被老婆孩子一哭闹逼得法躲过去,只得从房中走出,凑到齐老娘身前赔笑辩白道:“娘,这次未必是淑芬偷了米,她一晚上都没起身,哪有功夫去偷米?”
齐老娘一口唾沫喷到二儿脸上:“你说不是她偷的,那你告诉老娘,到底是谁偷的?你若说不出来,那就是你屋里的娘们偷的!”
齐传明无法辩解,王淑芬的哭嚎立时又拔高八度,鬼哭狼嚎一般,齐老娘气得上前要去拉扯她。
“娘,浩浩都被吓哭了。”
正混乱不休之时,一道绵软的声音忽然响起,西厢三房的屋子里走出一个哄着孩子的年轻女人,她眉头锁着,依然不减眉眼中的秀美。
这年轻女人是三房齐传军的妻子王桂琴,刚进门不到一年就生了一个大胖儿子,而今不过三个月,正是离不得人的时候,所以她去哪都抱着。
齐老娘一见她,立时散了脸上的凶煞,迎上去接过她怀中的孩子:“哎呀,浩浩真哭了呀,快到奶奶怀里来,奶奶抱抱就不哭了嗷……”
看着齐老娘眉开眼笑地逗弄她的儿子,王桂琴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但很快压了下去。
“二嫂,地上凉,快起来。”王桂琴走过去,伸手拉起灰头灰脸的王淑芬,后者急切地抓住她的手哀求道:“弟妹,你快跟娘说说,我昨夜真的没有偷米。”
“桂琴,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不要掺和。”齐老娘抱着孩子一个冷眼扫过去,扫得王淑芬一个瑟缩。
王桂琴却反倒迎上去,笑吟吟地对齐老娘道:“娘,儿媳正想跟您说这事了,儿媳觉得二哥说得在理,二嫂昨天晚上没有起身,应该没有时间去厨房拿米。”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目光瞥向东厢房门,意有所指地道:“但昨天晚上,大嫂为了悦悦发烧的事忙忙碌碌,可是一夜没睡呢。”
此话一落,齐老娘还未反应过来,王淑芬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叫道:“肯定是大嫂偷的米!昨夜娘还说齐悦不上工就不许吃饭,今早米就少了一大碗,若不是她偷的,我将脑袋拧下来给娘当球踢!”
房中齐悦听到战火燃烧到余秀莲身上,心里一紧,伸手要拿过粗瓷碗,却被齐明明避开,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傻?现在承认,咱们谁也逃不过!”
齐明明一边低声骂她,一边快速地将舔干净的粗瓷碗塞到枕头底下,又扯过被子盖住枕头,当她刚做完这一切,房门忽然被撞开——
嘭!
王淑芬撞门而入,气势汹汹地扑向余秀莲:“大嫂你果然在这,那米指定是你偷的,快告诉我,你把偷来的米藏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