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远征脸上的肌肉都开始抽搐了,显然他一直压抑着的怒火已经达到了临界点,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不过他咬着牙瞪了我好一会之后却还是选择用连续的深呼吸将怒火一点点压了下去,随后他再一次换上了笑脸,一边朝着沈宏宇的方向抬手示意一边朗声介绍道:“我说过,我今天并不是商人,而是国内道法界的一员。所以要商量道法界的事,自然要由比我更有资格的人来做主。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海升集团的道法顾问,沈宏宇沈师傅,相信各位都听过五通堂铁蟒僵尸王的名号,这位沈师傅就是僵尸王的传人。”
会堂里所有人的目光几乎瞬间都投向了被人搀扶着的沈宏宇,各种议论的声音也四下响起。
五通堂,这个名字可不陌生,但凡是在道法圈子里混的人都不可能不知道它。
八斋堂、仙保堂、五通堂,这三家并称为东北鬼事三堂,都是有着上百年历史的老道堂。之前传授给我水龙阵的齐震老爷子就是三堂中八斋堂的前辈,很可惜这一次法会他老人家并没有过来,甚至整个东北三堂也都没有人来。
就像整个道法界都在走下坡路一样,曾经赫赫有名的东北三堂也逐渐没落了,现在除了八斋堂在黑龙江还能叫出些名堂之外,仙保堂和五通堂的招牌已经几乎见不到了,还能被人提起的也就是那几位曾经活跃在这三堂内的老一辈阴阳师,而铁蟒僵尸王便是其中之一。
顾名思义,这位五通堂的前辈最擅长的就是铁蟒式鬼和炼尸术。我曾经听我爷讲过一些有关铁蟒僵尸王的故事,貌似我爷还跟他交过手。胜负其实并无所谓,关键是我记得这个人的名号,让我万没想到的是,沈宏宇竟然就是那个僵尸王的传人。
我看了眼沈宏宇,她的脸上并没有因为聂远征的这番介绍而露出任何得意或是骄傲的表情,反而更加不爽了。她没有回应任何话,也没有挪动半步,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好像想用眼神杀死我一样。
等众人的议论声渐渐消了,沈宏宇也用力一推身边搀扶着她的跟班,随后她竟然自己一步一顿地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
从两腿被斩到现在,最多也不过五分钟而已,我以为她的两腿起码要用几个小时来念咒安魂才能正常走动,没想到短短几分钟她就已经恢复正常了,看来这个女人确实不简单,我刚才实在太过小瞧她了!。
沈宏宇走到聂远征身前,淡淡地点了下头,但是并没有着急坐下,而是等着聂远征给她安排座位。
聂远征显然知道他这时应该扮演一个什么角色,他连忙吩咐人搬沙发椅过来,并摆好了茶桌、茶点,然后恭恭敬敬地请沈宏宇上坐。
等所有人都落座之后,聂远征这才再次开口冲我说道:“常师傅可能还不知道我们下午的时候讨论出来的结果。关于那个判鬼,他其实是西行僧人善念的产物,具体是怎么回事我觉得让雨山堂的陈师傅来讲一讲应该更合适。”
随着聂远征朝着会堂右侧抬手示意,一个50岁上下、留着山羊胡的男人也站了起来。
他冲我一抱拳,然后介绍说自己是雨山堂现任的主事,因为他家是佛道兼修,所以对判鬼有着比较深的了解。在自我介绍完毕后,他便开始说起有关判鬼的一切。
据说,西行的僧人并不只有玄奘一人,许多僧人都曾西行学佛。一位名叫净苦的西行僧侣在途经一条山路的时候,突然发现一群乌鸦正聚集在山路中央啄食着什么东西,而且地上满是血迹。
净苦看到了有类似衣物的东西,以为是有人倒下了,所以他过去赶紧跑过去赶走了乌鸦。
但随后他便发现地上的并不是人,而只是一个布包袱。包袱皮已经被血水浸透了,从包袱里散发出一阵阵腐烂的恶臭。
净苦好奇地打开了包袱看了一眼,而这一眼也让他大吃了一惊,在包袱中裹着的竟然是一大推散碎的肉团和内脏器官!
单从碎肉和脏器并没有办法立刻判断出这到底是人还是其他动物,不过净苦还是冲着这堆肉念了句“阿弥陀佛”。
就在这时,包袱里的那团肉竟然动了一下!净苦以为自己眼花了,于是便蹲下来仔细看了下那堆肉,结果那堆肉又动了,而且动得非常有规律!
净苦想着会不会是有其他动物钻进包袱里在吃肉,可随后发生的一切彻底打消了他的怀疑----从那堆碎肉里竟然冒出来一只眼球!那只眼球就像蛇一样在动着,并且盯着净苦看,与此同时净苦隐约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他壮着胆子将手伸进了那一堆碎肉和内脏之中,并成功地找到了那个一直在动的东西,那竟然是一颗心脏,是人的心脏,那颗心正在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净苦“啊”地惊叫了一声,接着胃里一阵翻滚,他转头跑了不到三步便弯下腰哇哇地吐了起来。
第695章 果报轮回(上)
净苦几乎要把自己的胃整个吐出来了,在翻江倒海过后他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跑去。可是没跑多远,从他背后传来的几声乌鸦叫却让他停下了脚步。
出家人慈悲为怀,地上的那一摊肉虽然看起来恶心、恐怖,但那毕竟是一个活物。如果放任不管,那东西肯定会被乌鸦吃掉。
净苦犹豫良久,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转头跑了回去,赶走了乌鸦,然后脱下身上的僧袍,将地上的那一摊碎肉和内脏全都包裹起来带下了山。
西行路途艰难,带着这么一个东西实在不便,不过净苦又没办法随便安置这一包东西。无奈之下他只能返回先前曾经借住过的一处荒山中的破旧寺院。那座寺院不仅破旧,而且规模很小,和尚总共也只有五人而已。
净苦去而复返,手里还多了一包血淋淋的东西,这必然引起了寺院里和尚的好奇。
出家人不打诳语,净苦就把自己上山路遇这堆怪东西的事告诉给了寺里的和尚。住持听完了整个过程,又去看了一眼那堆“活肉”,虽然这东西确实古怪得很,但身为出家人,住持也不忍就这么放着它不管。
于是住持决定把这堆活肉留在寺院里,等它彻底死了再将它好好安葬,而在这之前净苦也要留在寺院之中,毕竟这东西是他带过来的。对此净苦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他也确实有责任留下来看着这堆活肉。以免它是什么不洁之物,再惹出什么祸端。
住持将活肉安置在旧柴房里,而净苦也同样住在这里,并一直对着这堆活肉念经。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净苦发现只要他一念经。那堆活肉就会变得活跃起来,不仅心跳在加快。胃肠都跟着蠕动,零散的肌肉也会轻微地抽动。不过这种反应并不会让净苦开心,反而让他感觉到恐惧。为了驱赶这种恐惧的感觉,净苦便闭上眼睛专心念经,结果这样一来反而让那堆活肉变得更加活跃了。
就这样一连两天过去了,加上返回寺院的路上用掉的三天,净苦发现这堆活肉已经五天了,人不吃不喝过五天肯定会死的,可是这堆活肉却并没有因此而丧命。
净苦怀疑这堆肉或许根本不存在生命。它也根本不会死,也许他压根不应该把这东西从山里捡回来。不管它从何而来,或许在山里被乌鸦吃掉才是最合适它的归宿。
不过产生这样的想法在净苦看来已经算是动了杀念,于是他连连念着“阿弥陀佛”,然后跑出了柴房去找住持商量。可就在他踏出柴房的同时,从柴房里面竟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虽然那声音含糊不清,但净苦却听出了那声音说的是“阿弥陀佛”!
他连忙返回柴房,那堆一直软趴趴的活肉竟然被什么东西支撑了起来,一团似嘴非嘴的肉在不停地蠕动着,那“阿弥陀佛”的声音毫无疑问就是从这团肉里不断传出来的。
净苦又害怕又兴奋,最后兴奋终于战胜了害怕,他一路跑到了住持的禅房,并将活肉念佛的事告诉给了住持。住持连忙跟着净苦来到柴房里,那堆活肉不但没有停止“讲话”,而且讲的话也不局限于“阿弥陀佛”了,虽然那声音依旧含糊不清,但净苦还是能听明白,那活肉说的正是他前两天一直念诵的经文!
从那天开始,净苦和寺院里的其他和尚轮班对着活肉念经,昼夜不停,他们甚至将活肉从柴房里搬了出来,将它安置在了正殿的佛像旁接受佛光。
就这样一晃过了一年,那堆活肉长出了骨头,生成了皮肤,身体结构也越来越像人。虽然他的五官看起来依旧有些扭曲、畸形,但起码他现在已经不再是那堆令人感到恐惧、恶心的碎肉和内脏了,他已经变成了一个人。
到了第三年,活肉已经与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无异了,就连原本扭曲的五官都变得越发齐整,他不仅不再丑陋,而且变得十分俊美。他能正常讲话,也能和正常人一样行走、跑跳,他每天都跟着和尚们念经礼佛,或是去山里砍柴挑水,他俨然已经成了寺里的一名小和尚。只不过他始终不吃不喝,也不排泄、不休息。
又过了三年,活肉已经长得比净苦还要高了,他还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如生。
虽然如生的来历始终是个谜,但净苦早已经把这件事忽略了,他甚至将如生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而如生这个名字也寄托了净苦对于这孩子的期望----他希望如生可以像这个名字一样,如常人一般生活、如常人一般衰老、如常人一般死去。
净苦没有继续留在寺院里,他并没有忘记自己西行求佛的志愿,所以在第七个年头,净苦离开了寺院,而如生也作为净苦的弟子,与师父一起踏上了西行之路。
二十年后,净苦求佛归来,年纪也早以过半百。古人长寿者不多,以净苦的年岁已经算是老人了。
二十年的光阴在净苦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刻痕,但在净苦身边的小和尚却还是少年的模样----如生并没有像他的名字那样和正常人一样成长、衰老,二十年来他始终没有任何变化,他的相貌一直停留在十六岁,而这不老的身躯也终究引来了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