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宵寒闭了下眼,眉梢上一滴水珠倏而滑落,这一声仿佛抽干了他的全部勇气。
“敬渊。”
傅深拉着他的手,在虎口的穴位上重重按了一下,同时应道:“嗯。”
这一声“嗯”与手背上的尖锐刺痛直达天灵盖,提神醒脑,严宵寒被他掐的激灵一下,倏地睁大双眼。
梦醒了。
他还在。
傅深没事人似的收回手,若无其事地道:“好了?那就走吧,河对岸是不是还有你的人,去……”
严宵寒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他,压低了声音:“侯爷,能不能让你的人回避一下?”
傅深:“嗯?干什么?”
严宵寒:“我想亲你,就现在,等不及了。”
傅深:“……你自己睁眼看看,合适吗?”
严宵寒坦然地道:“你自己说过的,我要什么你给什么,我要亲你。”
刚才的情不自禁已是出格,随行的将士一个个恨不得把脖子伸长八尺,竖成兔子耳朵。这一下要是让他亲上了,傅深非得威严扫地不可,他干咳一声,气势却不由自主地矮了半截:“先欠着先欠着,你这么懂事,不要恃宠而骄。”
严宵寒闻言弯起眼睛,刹那间,仿佛天地春光都盛在了这一笑中,连傅深坚如铁石的心魄都跟着动荡了一下:“你……算了,对面还有多少人?领兵的是谁?”
“我带十几个人先行探路,大军还在后面,”严宵寒毫不犹豫地把家底给他抖了个底朝天:“领兵的是赵希诚将军。”
“赵将军,那好办了,”傅深忽然想起什么来,“嗯?那你是怎么跟来的?”
严宵寒摸了摸鼻子,尴尬道:“我不长于兵事,这次是死皮赖脸地求了皇上,才捞了个监军的位置。”
傅深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该来的躲不掉,认命吧。”
严宵寒无奈又纵容地看着他,傅深招手叫来一个将士,将自己的腰牌交给他:“你去对岸,把这个带给赵将军,告诉他北燕铁骑在棠梨镇驻扎,我替他把监军扣下了,让他过几天舒心日子。”
严宵寒:“敬渊……”
“哎,听见了。”傅深毫不避讳地拉起他的手,一边转头对那目瞪口呆的将士道:“欢迎赵将军有空来这边坐坐,商量一下长安城怎么打。”
他与严宵寒共乘一骑,风驰电掣地冲回了棠梨镇。回到由北燕军暂驻的民房,傅深踢开一间房门,把严宵寒推进去,吩咐身后亲兵:“打盆热水来。”
这里是傅深的居所,异常简陋,只有一方土炕和一张破桌,桌上堆着杂乱的纸笔物件,角落里放着一架木质轮椅。
严宵寒看到那轮椅,瞳孔微缩,但没说话。这时候傅深走进来,从炕上翻出一个包袱:“把湿衣服脱了,别着凉。先穿我的凑合……”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有个怀抱贴了上来,严宵寒沉沉地在他耳边问:“侯爷,现在我可以亲你了吗?”
傅深使了个巧劲,三下五除二把他反压在炕上,不怀好意地在他下巴上摸了一把:“这么急不可待?”
咣当一声,房门洞开,俞乔亭急吼吼地冲进来,高声嚷嚷道:“将军,听说你在河里捞上来一个美人……”
傅深:“……”
他们俩的姿势十分有伤风化,俞将军眼睛都要瞎了。那被靖宁侯压在床上、毫无反抗之力的“美人”眯了一下眼睛,目光如刀,杀气四溢。傅深稍微直起腰,轻声细语地问:“青恒,你刚说什么?”
俞将军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肃容答道:“将军,听说您在河里捞上来一个夫人。您继续,末将这就滚。”
说完,他像被火烧屁股一样,夹着尾巴绝尘而去。
“这个混账……”傅深摇头嗤笑,领口忽然一紧,他回神的同时不得不弯下腰:“怎么了?”
严宵寒像个被激怒的河豚,怒发冲冠地问:“他进你的房间,为什么不敲门?”
傅深:“……”
他还没来得及喊冤,就被严宵寒结结实实地堵住了嘴唇。
被河水泡过的嘴唇有点凉,很柔软,可很快就变得凶狠起来,带着几欲噬人的力度。傅深连连后退,却被不依不饶地扣住后腰和后脑,最后撑在严宵寒耳侧的手被别扭姿势压的抽筋,他脚下拌蒜,扑倒在严宵寒的胸膛上,唇齿终于被迫分离。紧接着严宵寒抱着他在床沿上滚半圈,反身压下,嘴唇又再度贴了上来。
熟悉的气息笼罩下来,傅深被亲的头昏脑涨,气息急促,含混不清地道:“你这个醋精……”
严宵寒从喉咙里逸出一声低笑,随后果然收住了劲不再强攻,只是温存地啄吻着他的唇面,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扣门声,亲兵在门外道:“将军,热水来了!”
傅深坐起来,看了一眼被那水里捞上来的醋坛子滚得一片狼藉的床铺,威胁地点了点他,自己起身去开门,接过一大盆热水。严宵寒自觉地搬了个小板凳跟过去,傅深挽起袖子试了下水温,道:“行了,过来洗。我替你看着门。”
严宵寒默不作声地解开衣带,脱去湿衣,露出肩头一角白色绷带,傅深余光瞥见,立刻伸手按住他:“怎么搞的,伤到哪儿了?”
“没事,不小心蹭破了块皮,估计已经结痂了。”严宵寒道,“军医大惊小怪,非要让我包着绷带。”
傅深不放心:“转过去,我看看。”
严宵寒便听话地背对着他在矮凳上坐下,赤着上身,用打湿的手巾擦去身上水迹。傅深小心地拆下他肩上绷带,见平滑肌肤上横亘着一道被利刃划开、三寸多长的鲜红伤口,虽然已在收口愈合,但痂也只有薄薄一层,看上去随时有可能要裂开。
傅深征战四方,比这严重的伤见的太多了,这种伤落在他自己身上,他恐怕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眼下这伤疤横在严宵寒肩上,他却一阵接一阵地心中发紧。
沉默片刻,他用干燥指腹在伤口边缘未平复下去的红肿处轻轻碰了一下:“疼吗?”
严宵寒笑了:“我要是说疼,有糖吃吗?”
傅深意味不明地“唔”了一声,忽然低下头。严宵寒只觉得有个柔软温暖的触感在伤口上停留片刻,新生的嫩肉敏感至极,一点麻痒如同火苗遇上热油干柴,热意轰然席卷全身。他的四肢筋骨都处在战栗的边缘,嗓音瞬间哑得不像话:“敬渊……你在干什么?”
“洗你的澡,”傅深直起腰,抬手在他光裸的脊背轻轻地掴了一巴掌,若无其事地数落道:“身上带着伤还敢往河里跳,万一泡发了,以后有你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