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远语气颇为不满,“淑儿何德何能,睿王身为她的夫君尚且如此,皇上又怎还会护她?”
苏墨弦漠然,嗓音听不出情绪,“丞相还是不够了解自己的女儿。”
……
慕珏离开后,倾城没有去休息。甘露丸果然非同寻常,她原本被凝殇反噬,身体虚弱得可怕,即使后来看似好了,其实也不过靠着一股心气强撑,没想到,服下甘露丸不过短短时间,身体里的感觉好到不可思议,整个人竟犹如脱胎换骨一般。
有那么一刹那,倾城忽然有些明白为何当年她的父皇不惜重兵攻打鱼几国,只为夺下两颗药丸了。却又复生了疑惑,到底那个他想要去救的女子是谁呢?让他倾尽举国之力为红颜。
当年,倾城总感觉苏墨弦或许知道那个女子,只是苏墨弦却从不对她说。
倾城去见云奕,云奕显然也正在等她,见她此刻云鬓花颜,衣饰华美,整个人精致高贵,全然不能与几个时辰前死里逃生昏倒在苏墨弦怀中那奄奄一息的女子联系在一起,心中颇为惊叹。
“你竟能对自己如此狠心,”云奕感慨,“还好你如今是女儿身,否则,孤必定留你不得。”
倾城笑,“也要你有那本事才好。”
又问:“林淑儿呢?”
云奕起身,“只等着带你去看过以后,便将她送到武帝那里去,看他如何处置。”
说罢,前方带路出去了。
地牢前,石门厚重,南诏重兵层层把守。
云奕停下脚步,侧过身,“你自己进去吧,这地方低下,孤不大愿入。”
倾城望了望他,心中对这南诏太子越来越欣赏。行事有度,进退得宜,果然是极好的盟友。
倾城点了点头,带着夜阑进去。
行馆的地牢原是用来关押犯了罪的下人,这里常年昏暗,刚刚走进,迎面一阵湿气过来,带着腐朽之气。脚踩在湿霉的地上,足下也有些微妙的感觉。耳边听得吱吱两声,却是老鼠一窜而过。
倾城在地牢的尽头看到了披头散发的林淑儿。
夜阑上前开锁,“咔擦”一声,连声音也带着地牢里的阴冷潮气,仿佛将人的耳朵也黏得不舒服。
林淑儿坐在地上,看到倾城,弯了弯唇,“你不是倾城。”
倾城缓缓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失笑,“本宫早就说过,是你自己不信。”
“现在信了。倾城太蠢,你,比她厉害得多,”林淑儿缓缓站起身来,定定望着倾城,“狠毒得多。”
倾城惊讶地眨了眨水眸,“被林妃说狠毒,本宫可是要惭愧的。昨夜,本宫可什么都没有做,是林妃娘娘你自己利用亲妹设计本宫,掳走本宫,那些纵火意图将本宫活活烧死的刺客已经全被你们大周的侍卫抓住,也都供认不讳是林妃娘娘你的人,人证物证俱在,到这个时候,林妃娘娘你还能反咬一口,人能不要面皮活到你这个地步,也算是天下无敌了。”
林淑儿冷笑一声,“那么你呢,你既不是倾城,你我便是素昧平生,你对我如此强烈的仇恨又是从哪里来的?”
“仇恨?从何说起?不过是人若犯我,双倍奉还罢了。”倾城不疾不徐地说:“本宫好端端的没来惹你,你却安排个侍女到本宫身边来监视本宫,算计本宫,真是让本宫好生厌烦。”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忆昔是我的眼线?”
倾城觉得好笑,“你看本宫像是同情心泛滥的女子吗?本宫留用一名侍女,怎么可能不将她的底细查清?什么时候?那大约便是留用她之后的一个时辰以内吧。”
“你果然不是倾城,那你处处模仿她,是想做什么?”林淑儿定定望着倾城,“你是想勾.引睿王吗?不自量力!”
林淑儿恨恨地说:“这两年来,多少女子像你这般,还不全是枉费了心机!”
倾城偏着头,一副恻然的模样,“都到这个时候了,林妃娘娘不担心自己的生死,倒还有闲情逸致来关心本宫的情意。”
“生死?”林淑儿忽地大笑出声,笑得身子轻轻摇晃,她原本便披头散发,眉间眼底又全是阴冷,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极为可怖扭曲,“你的确不算蠢,但却也比那个蠢女人好不到哪里去。你我赌一局如何?除非你此刻滥用私刑先杀了我,否则,便是你将我交给皇上,你也定不能伤我分毫!”
倾城眸子轻轻一眯。
出得地牢,云奕正等在前方,倾城缓缓走去。云奕见状,当下示意身旁士兵,想要进去将林淑儿带出,送去让武帝发落。
倾城阻了他,“先将她关着。”
云奕微微诧异,“为何?”
倾城默了默,一时也说不清,只道:“派重兵把守,任何人不许进不许出,也不许给她送吃的喝的,不论什么,通通不许进去。晚上你我赴宴之时,再将她一同带去宴中。”
云奕眼中初时疑惑,然而心思微转,随即便已明白过来,“你是怕,武帝会包庇她?”
倾城缓缓点头。
“是否是你多虑了?林淑儿不过是臣下之女,不得宠的睿王侧妃,武帝怎可能会去包庇她?”
倾城有些隐忧,只道:“小心为上吧。”
云奕便不再多说,只往身旁之人看去一眼,那人立刻领命。
石门关上,沉重的铁锁重重落下。
……
赴宴之前,倾城静静坐在案前,阖着眸子,任夜阑为她仔细梳理着精致高贵的发髻。
夜阑斟酌地说:“如今这模样,也是讨喜的,这双眼睛,还是那么漂亮。”
倾城淡道:“再讨喜,也让我憎恨,每每看到这张脸,我只恨不得亲手毁了。”
夜阑想起当初倾城取下纱布,看到镜子里那张脸,恨得将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全部砸去时的疯狂,心下恻然。
却不得不提醒她,“你这房中总没有镜子终究不好,那一日睿王过来,总感觉他像是发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