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段时间,倾城倒是隐隐明白了自己败在哪里。
太急。
从她布局到收网,统共加起来也就一月时间,而她的敌人却是苏墨弦,她甚至还没取得苏墨弦的信任。对付苏墨弦这样强大的男人,没有得到他的信任就想要他的命……倾城回想起来也忍不住失笑,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十五天,不早不晚,慕珏如期回到谷中,脸上带着风尘和疲惫,眼睛里有不明显的血丝。
彼时,倾城正对着镜子,手指在铜镜上虚绘着自己的脸颊,倾城的容颜,秀眉却轻蹙。慕珏立在房中,凝着她的背影,两人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倾城轻声说:“你说会帮我,那么,帮我重新回到苏墨弦的身边吧。如果一个月太短,我可以在他身边一年,十年,二十年……”
慕珏面色平静,对倾城的话并无丝毫惊讶。
的确,若她要报仇,回到苏墨弦身边才是唯一的路,今日即便不是她自己想通,他也会告诉她。
“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掩藏住我这张脸,让苏墨弦也看不出来?”倾城偏了偏头,眉头微蹙,一脸困扰的模样,“似乎无论我的易容如何高明,都骗不过他的眼睛呢。上一次,我总觉他是认出了我,可待我仔细去想,他又不像是认出了我。也罢,都不重要了,我只要他往后再不能将我认出。”
慕珏一身紫衣,长身玉立,负手于身后,闻言,眼底划过一抹不忍。他缓缓往倾城走去,嗓音波澜不惊,“你能承受多大的痛苦?”
倾城闻言微怔,随即弯了弯唇,“你说呢?”
慕珏面无表情,“削骨之痛如何?苏墨弦比你更懂易容,你没有办法骗过他,只能彻底改变容貌。”
……
夏天过去大半的时候,南诏国的太子和七王爷来到大周,适逢七夕临近,大周天子定于七月初七设国宴款待。
七月初六,苏墨弦从北方赶回。这不到两年的时间,苏墨弦算起来至少有一年半的时间不在帝都,这一次还是大周武帝苏瑜亲下了圣旨,才将他召回。
京郊北部是天然的山脉屏障,苏墨弦从北部取道而回,因前几日耽误了些时间,为了能在武帝给定的时间内赶回帝都,苏墨弦和贴身侍卫连夜赶路,周遭狼鸣虎啸,竟未能丝毫影响到他们的两匹千里快马。
却不想,前方陡然生变,一道凌冽的箭气破空直逼而来。快马疾驰之下避无可避,玄色身影足下轻点空气,一跃而起,翩然落地,那一箭射空之下,竟是直直**百步之外的百年老木,当下,只听得树干破裂开去的声响,高大林木竟是缓缓倒下。
一箭,杀气毕现。
而后,便是凌厉的脚步声,多而不乱,显然有备而来。黑色夜行衣将杀手遮掩,箭矢暗中所指,无一不是对准居中那一身玄衣的男子。
苏墨弦负手而立,唇角微扬,一派胸有成竹云淡风轻。
“放箭!”
黑暗里,阴冷一声令下,数十支箭齐发。却见居中玄衣男子身形未动,他身后原本无丝毫存在感的青衣男子闪身上前,快得不见痕迹的一招之后,所有箭矢纷纷原路而回,杀气不减。
草丛里传来数声闷哼,其后便是*倒地的声音。
暗中刺客见状,非但不退,发而欲发动再一轮的攻击。不想,却在这时,不远处火光通明,马蹄声、兵器声,快速逼近。
“他有救兵,撤!”
为首刺客一声令下,草丛里传来撤退的动静。
青衣男子面无表情,就要擒贼先擒王,不想,身形刚动,便被苏墨弦拦下。
苏墨弦一字未言,青衣男子毫不迟疑颔首,“是,爷。”
往他们而来的是一支不大不小的军队,军旗颜色赤红,为首一人催马而来,到得近处,便不再前进。那人一身银白铠甲,身形微弱,气势却足,骄傲地立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前面的两人。
苏墨弦目光瞥过这支轻骑,最后视线落在为首那人脸上,一字不言,神色不明。
为首那人看了苏墨弦半晌,轻笑出声,“好没有礼貌的睿王,我救了你的命,你却连声谢也没有?”
赤红是南诏国色,这是南诏的军队。南诏领军之人能轻易认出睿王,并不稀奇。
苏墨弦默了默,缓缓出声,嗓音流淌在夜色里,如星光落入湖面,铺下一道心旷神怡,“想来,南诏神秘的七王爷便是你了。”
马上再次传来一阵愉悦的轻笑,“好说!睿王,我们行猎来此,却迷了路,看样子睿王也是要连夜回京,若不嫌弃,便一路同行吧。”
短暂的沉默,苏墨弦沉黑的眸子透不出情绪,“恐怕不行。”
七王一怔,似乎全没有料到,不由偏头一笑,“怎的这般小气?”
苏墨弦缓缓走到一旁的千里马身边,“不离为箭气误伤,我需要为它疗伤。”
“不离?”七王朗声一笑,“真是奇怪的名字,它是不是还有个兄弟叫不弃?正好不离不弃了。”
苏墨弦没有回他,径自牵着马到了一棵树下,边走边道:“夜行容易招惹深山猛禽,七王爷若是不急,便在此歇一晚,明日一同回京。”
“如此,便叨扰了!”
七王朝身后挥了挥手,便率先翻身下马,他身后士兵当下开始扎营。
……
“传言睿王最受武帝宠爱,恩宠更胜太子,想不到出行却如此简朴,两人两骑,连遇了刺客也要亲自出手。你作为最受宠的王爷,每每打架,要亲自上阵;爱驹受伤,也要亲手上药,这王爷……做得也委实风光啊。”
七王缓缓踱到苏墨弦身边,看他不疾不徐为不离处理伤口。剑气所带的外伤,血腥很重,由他来做,一举一动之间却如清风霁月般那么赏心悦目。
七王原本只是随口打趣,不想,他笑容尚还在脸上,眼前清风霁月的男子已停下动作,转头,竟是将手中净白的瓷瓶大方递给他,“既如此,那便有劳七王爷了。”
七王笑容一僵,眼角抽搐,“……”
七王倒是没想到,眼前这冰冷的男子竟会这般自来熟。
他干笑一声,打了个哈哈,“虽然本王并不如睿王受宠,但到底也是个王爷,本王也是不大想纡尊的,而你……显然已经纡尊惯了,还是你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