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鲁国的为子至孝,为徒至忠,无宿诺,闻过则喜,闻善则行,见义必为,见危必拯等优点就不必说了。只说子路三年前回到家乡探望妻兄和妻子,正好卫国百废待兴,执政孔圉四处求才,也请子路留下。他考虑到夫子已经在叶地长期居住下来,又有许多师弟照料,便留下做了孔圉的家臣,希望能在卫国实现自己的理想。
子路的起点不高,去蒲邑一呆就是三年,用自己的经验,结合孔门那些仁义理念,将这座壮士颇多的小邑治理得井井有条,用赵伊等人的话说就是:“入其境,田畴尽易,草莱甚辟,沟洫深治;入其邑,墙屋完固,树木甚茂;至其庭,庭甚清闲,诸下用命。”
由此可以得出子路治邑的恭敬以信、忠信以宽,却又明察秋毫,于是蒲邑壮士尽为其所用。子路将他们组织起来,教之以兵阵,很快就扫清了在周围活跃的盗寇山贼,还当地一片太平,听说孔圉还有意任命他做家司马。
孔子在鲁国时逢人便推销说,子路善政,可以为宰。赵无恤最初还不以为然,如今子路的确在卫国做出了一番成绩,顿时就让他对此人有了新认识。
看似大老粗的子路竟然粗中有细,猛中有静,这就是兵法上的”动若脱兔,静若处子“啊,不简单。加上在鲁国时,子路便以率军猛击闻名,赵无恤觉得,此人若能为自己所用,做一个县令,或者一位师帅、司马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他让侍卫们退后,邀请子路与自己回到运河旁边的赵垒,摆上几道小菜,斟上淡淡的米酒,让孔姣陪坐,任由子路与孔姣叙话,赵无恤和高柴也不时掺嘴几句。
他要给这头猛虎,套上亲情的笼头!
……
等到二人聊得差不多,气氛变得其乐融融,子路对他的敌意,也渐渐淡下去了,无恤便出言道:“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是卫国的诗吧,我至今还记得中都邑竹林里的那次相聚,以及众人的志向,子路呢?”
子路叹了口气:“卿士当时所言志向,由可记得清清楚楚,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真是掷地有声,让人心服口服……只是没想到竟齐到了小妹这里,这一点,由更是佩服不已。”他哈哈大笑,惹得孔姣一阵脸红,却也由衷地感到开心。
真希望,丈夫与父亲见面时,也能如此。
“如今卿士家已齐,国已治,只差平天下了,但这德行……”子路饮了一口酒道,“可不要忘了修!”
话里有话,赵无恤只当没听懂,哈哈笑道:“子路的志向,我也记得呢……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这是子路的原话么?”
“然。”子路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没有什么是比迟迟不能实现的理想更沉重的了。
赵无恤乘机道:“吾曾闻,大器晚成,********,子路之才藏于胸中数十年,只可惜这卫国蕞尔小邦,地不过两百里,城不过数十,兵车不足五百乘,台面太小。孔氏虽然让你治蒲邑,但蒲邑人口过数百户,子路若将一辈子用在此处,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子路沉吟了,赵无恤所言,句句属实。
“还有子羔。”赵无恤也没有将陪衬的高柴拉下,高柴身高不满五尺,很不出众,在孔子门下受业,孔子认为他憨直忠厚。他在鲁国时,曾经在费邑做过小吏,孔子还怕他不能胜任。
结果高柴做的很不错,他和子路一起来到卫国,还做了审案的士师,除了用道德礼仪来断案外,他还引入了鲁、晋的律令断案的法则,建议卫国也修一部《卫律》……
这俩人与雕漆开、原宪等只会嘴炮的“君子儒”是不同的,个个都有拿得出手的本事,只不过对于孔子太过忠诚,便抛弃大好前途追随他流浪,最还是做了别人家臣,说明他们的心思还系在出仕上。
所以赵无恤也给出了自己的价码:“子路可为师帅、县司马,子羔亦可为县理官,在鲁或在晋,任凭二位选择,何如?”
在赵氏县一级的司马、理官,放到鲁卫,相当于一位下大夫了。
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区区士人的高柴一时间砰然心动,人生在世,岂能就这样碌碌无为下去?说真的,他已经敏感地意识到了,卫国的前景很不好,首先作为赵氏附庸的地位是改变不了的,卫国官吏头上还骑着赵氏派来的人;其次他们的靠山孔圉又病重卧床不起,卫侯蒯聩得志后开始倒行逆施,国内卿族、国人的不满恍如暗潮涌动,指不定哪一天就会闹出大乱子来……
与其在这颗病柳上吊死,还不如早点投靠赵氏呢,而且一去就能从中层做起。过去是他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去请冉求、宰予等人引荐,如今赵无恤亲自邀请,正中其下怀。
高柴正要应允,却见子路突然笑了起来。
“我的志向,难得卿士还记得这么清楚。但由还有一个志向,卿士只怕没听说过。“
“哦。”赵无恤道:“是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子路举起酒一饮而尽而,又将酒盏倒过来,重重地扣在案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随即横眉瞪目,直指赵无恤!
“由的那个志向,就是愿车马衣裘,与师长朋友共,敝之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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