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是什么呢?
非但不能最大限度增产,并且存在品种上的冲突,会有不适宜之处,成熟后不仅没法增收,反而可能减产。
农户们本来就是凭祖宗传下来的经验在种地,如果遭遇的状况是从前没见过的,他们很难随机应变,一旦地种坏了,凭自己几乎没可能完成抢救,一季收成极有可能就此砸了。
这些曹耀祖想也没想过,他满心火热想的是什么呢?想的是等到七八月份,岑州水稻收割,同样是用自留种,富山县收成翻其他县一倍,他今年高升有望。
想到七八月份接踵而来的盛赞,曹耀祖大方的原谅了这些因为无法接受巨大落差暴起闹事的农户,就连带头的几个也只关了十天半月就从牢里放出去,让他们听衙门安排,准备春种。
发泡育秧移栽这个过程还算顺利,后面几个生长阶段,家家户户都出现了很多问题,富山县这一季的水稻种得很乱,距离收成还有个把月,农户们就绝望了。一亩田能收多少其实在结粒之后就能看得出来,今年他们用上了衙门公示的新办法,种出来的水稻比往年还要差太多了。
杂,乱,还有大量的空秕,收割的时候都能感觉缺分量,上手轻飘飘的。
富山县是岑州排名靠前的富裕县城,也是岑州产粮大县,县内耕地面积大,良田尤其多。曹耀祖一声令下,全县农户跟着他胡搞瞎搞,结果是什么呢?
今年富山水稻平均亩产折半,一亩良田只收回百多斤干谷,脱粒之后看着就一小堆糙米,各乡农户坐在田埂上哭,瞧着比双亲过世还惨,哭够了就有人带头往县衙去,问衙门讨说法,要道理。
大家伙儿都是照衙门张贴的最优办法种的,结果非但没像县令大人保证的那样多收一倍,产量缩水那么多!
富山县原本有三百多斤的亩产,现在对半剩一百多,品质还差,根本卖不起好价钱。算算精力和本钱,这一季种亏了!说血亏不过分!
要是某一家这样,还能说是自己种得不对,全乡一个样,衙门不给说法?
“衙门得补偿我们!必须得补偿我们!”
“就知道姓曹的是靠他岳父才当上官,有什么本事?怕是只有吹溜拍马的本事!”
“不该信他!咱们就不该信他!”
“走!上衙门让他赔我们稻谷!我家六亩良田,亏了得有一千斤!那可是一千斤!”
“……”
曹耀祖也快疯了,从发现不对劲他立刻修书送回康平,问父亲临州种稻的情况,田里稻穗长势。
曹老爷说全临州水稻长势喜人,劣田与往年差别不大,良田基本能达到陈乡侯预期,农事专员估计每亩能收千斤,各乡农户喜不自胜。这时候曹老爷并不知道曹耀祖经历了什么,还问他富山县如何,曹耀祖收到快马加鞭送来的回信,傻眼了。
本来以为问题出在乔越那里,这样的话临州收成也该不好,可实际呢?人家景气得很,减产的只有富山。
那完了。
曹耀祖急上了火,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又问父亲誊抄的种稻新法真没有错?曹老爷才觉察出不对,说铁定没错,问他怎么了?
这封信让曹耀祖深感窒息,他想象中的盛赞没有来,等待他的是全富山农户的愤怒,尤其在水稻收割之后,临州又传捷报,听说试种杂交水稻的良田亩产平均上千斤,农户们纷纷歌颂朝廷歌颂陈乡侯……人家亩产千斤,他们呢?他们五六亩地统共才能收一千斤。人家种一季水稻吃不完,他们交完税就没剩的。
曹耀祖就算少年老成,也是头一回遇上这种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游氏看他这样,安慰说不必着急,凡事有父亲兜底。再说,这办法明明是跟陈乡侯学的,种坏了该赖他才对!
遇上这种棘手事,曹耀祖都没心思哄游氏高兴,只勉强笑了笑,让她不必担心说会有办法,就把人请出书房去了。游氏看相公这样很是心疼,她想做点什么,就吩咐人偷偷放话出去,说这种新式种法是陈乡侯教的,姓乔的见不得岑州增收,他故意坑人!
游氏信了曹家人说的,觉得乔越对曹家有成见在故意整人,她是最相信这套说辞的,哪怕别人提醒说这办法是大人自己誊抄来,游氏依然相信这里面有问题,乔越铁定动了手脚。
在她的坚持之下,这套说法在富山县传开,全县猛地炸开锅,有人不信,有人说要对质。
曹耀祖都没来得及想办法把事情掩下来,它就闹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世界我感觉没几章了=w=
☆、第207章 农家子的荣华路
乔越听说这事的时候,结结实实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瞧他这样家仆还以为少爷是伤心了, 宽慰说:“全临州百姓都是相信您的, 还有不少乡亲提着放坏的菜头往康平县去砸曹家大门, 少爷您想开些, 别难过。”
乔越并没有难过, 他只是在怀疑人生,照他的计划曹耀祖应该处心积虑爬上三四品的高度, 从地方官混成京官,等他尝到权势之美富贵荣华唾手可得的时候再把人给拽下来……
这点耐心乔越有, 也等得起。
结果还没飞黄腾达曹耀祖就按耐不住了,你没想折腾他他非要送,变着法送。
要说置之不理吧, 也太窝囊, 那就借这回把他收拾了?
乔越本来还没决定,赶上郁夏过来, 一看到老婆他又回忆起在小黑屋里翻阅小说的愤怒心情, 想着既然他要送, 就这回给他收拾了!乔越趁热喝了郁夏送来的汤药, 趁着郁夏安排家中大小事去了, 他逮了个眼力劲儿好的农事专员, 让人家替他写奏折。
他负责说,人家负责代笔,整个过程中, 这位得乔越重用的农事专员一脸崩溃,他真没见过呈给皇上的奏折这么土,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乡里大白话嘛。内容明摆着威胁人,说富山县那个事我知道了,我很难过,我很痛心,我为自己深感不值,虽然我今年也就二十多点还能为皇上效力几十年但我不想干了,谁爱干谁干。
又说到做农事研究多不容易,清早就要下地,寒暑不休,好不容易做出点成果,还在安排推广他就来闹一点儿也不体恤人,不给他种子他还自学,学坏了转身推你头上。
他说了这么多,重点就是诉苦,目的是让皇上重惩曹耀祖。
帮忙记录的农事专员一忍再忍,快写完他忍不住了,暂停下动作,提议说是不是注意一下遣词造句?这个实在过于冗长。
乔越瞅他一眼,眼神里明晃晃写着:我要是会造句还来种地?
农事专员:……
得!我给你改!我给你修!
乔越就在旁边喝茶,看人家替他捉刀,写到一半的时候,穿着薄薄夏衫的胖团子迈过门槛进屋里来,他跟个鸭子似的摇晃到乔越身边,说:“爹啊,我听说外面有人抹黑你?”
乔越点头,说是有这么回事。
“你这么小气肯轻易饶过他?”
农事专员带着耳朵在听,听到这儿手一抖,一张纸就报废了。虽是草稿,看着这长长一道墨迹也挺闹心的,他准备另起一页誊一遍,乔越就伸手在便宜儿子脸上揪了一把,示意在那边帮忙捉刀的农事专员将他写得状告曹耀祖的文章读一遍。
阿荣听得可认真了,听完又说:“我记得娘有一门亲戚也是姓曹的,忘记是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