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将药膏查看了一番,江云琼拾起那帕子,拿在手中渐渐握紧。
半晌后,她指了伤药问紫露:“这东西,到底是哪儿来的?”
紫露支支吾吾说道:“奴婢听了姑娘的话,是、是从四夫人身边的绿莺、绿莺姐那里……”
“说实话!”江云琼忽地站起,低喝道:“这种药膏四婶都不见得用得上,绿莺从何得来?你若不肯对我坦白,倒不如趁早走了干净,也省得我日日忧心身边有人暗藏心机!”
紫露噗通一下子跪了下去,哽咽着说道:“刚才奴婢路上遇到了红螺姐。奴婢看紫雪姐的伤太重了,若是寻常的药,就怕、就怕……所以想着向大房的姐姐们要点好的伤药。谁知七姑娘开恩,竟是拿出了最好的药。姑娘、姑娘您别生气,您一生气身子就不好了。是奴婢的错。可是、可是府里最好的药都在大房,奴婢也只是……只是……”
小丫鬟心惊胆战泣不成声,江云琼怒指她半晌,最后却是重叹一声颓然坐下。
想着趴在床上半昏迷着的紫雪,江云琼心中酸疼,眼中慢慢泛起了雾气。
紫露担心紫雪,她又何尝不是?
姨娘去世得早,这些年来,惟有紫雪日日陪伴着她。二人虽是主仆,却情似姐妹。
如今因了她的一个决定,紫雪就被嫡母打成这样……
这是她的错!全是她的错!
紫露想救紫雪,又有什么不对?
江云琼努力平复了下情绪,说道:“你起来吧。你心意虽是好的,却将我推到两难境地。罚你一个月月钱。”又将药膏往前推了推,“你去给紫雪上药吧。”
紫露谢过她后赶紧拿着东西跑了出去。
等到小丫鬟走远了,江云琼方才又摊开那个帕子,仔细看了许久。
最终她缓缓摇了摇头,拿起一支笔,沾了墨后,将上面的两只燕子全部涂黑,连眼珠子也不剩下。末了,她提笔想了许久,终是在帕子下方画了几片柳叶。
待到墨迹干透,她把帕子塞进一个荷包里,坐在屋里发怔。直到紫露去而复返,轻唤她时,方才回神。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江云琼拿出那个荷包,“七妹妹好心帮了我,我不能知恩不报。你把我绣的这个荷包拿过去,就说,是我给七妹妹相助之恩的谢礼。”
看着紫露小心谨慎离去的背影,江云琼又暗暗叹了口气。
她能说的都说了。至于七妹能不能看懂……
那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第20章 帕子
江云昭收到荷包后,整个人便静了下来。
蔻丹见她如此,就给丫鬟们各自安排了活计去做。她则拿了针线去屋外廊下绣新的帕子。
等她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端着点心进屋的时候,见江云昭依然在怔怔发呆,不由笑了,“姑娘还在看呢?难不成看久了,那上面就能结出果子来?”
她说着话走到江云昭身边,将点心搁在了一旁几案上。
事毕正准备出屋,江云昭出声把她唤了回来,“你把这个给母亲送去。”
蔻丹接过她递来的荷包,疑惑道:“这不是大姑娘刚送给姑娘的谢礼么?怎地还要送去夫人那里?奴婢刚刚瞧着姑娘一直看它,应当是很喜欢才是。”
江云昭方才趁着丫鬟们都不在的时候,拿出里面的帕子细看了下。
此时听蔻丹这般问,她也没多解释,只是叮嘱道:“你送去的时候,记得提醒母亲打开看看。”
蔻丹这才知晓里面是有东西的,再不敢大意,郑重地应了一声。看着屋里没什么需要急着处理的事情,便直奔秦氏的屋子而去。
江云昭想到刚才打开帕子时的心情,当真是五味杂陈。
江云琼显然花了很大的心思。既想让她看懂,又不敢点得太明白。
几乎是看到柳叶的一刹那,江云昭就立刻想到了自己小时发生的一件事情。
那时她不过五六岁大。舅母们来侯府做客,闲暇之时,罗氏拿着个装了金锞子的荷包,逗她说,若是昭姐儿能好好背出一首诗来,大舅母就把这个荷包连同里面的东西都送给昭姐儿。
江云昭觉得那些金锞子的样子新鲜又有趣,十分想要。转眼看见院外摇摆的柳枝,就念出了‘咏柳’那首诗。
她本是觉得自己念得极好,定然能得到那袋东西。谁知罗氏听了后,不但没赞扬她,反而说‘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这句错了,不是‘春风’而应该是‘秋风’。
江云昭便轻声反驳,既然是二月,怎么可能是秋风?定然是春风无误。
罗氏还是坚持自己的说法。
彼时江云昭性子温婉,不善与人辩驳。两番下来,她便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好,只低着头红着脸生闷气。
罗氏绷不住哈哈大笑,搂着她说昭姐儿太可爱了。没错,是舅母记错了。这包东西送给昭姐儿。
因着江云昭做这事时懵懂天真,喜爱她的父母和兄长都记得清清楚楚。前世之时,江承晔后来还拿这事打趣过她几回。
但她没想到江云琼竟然也记得,而且还想到用那些柳叶,来提醒她‘二’这个数字……
江云昭正沉浸在思绪之中,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喝,将她惊醒。
是母亲屋子那边的方向。
她忙询问蔻丹,可蔻丹已经回来了一会儿,对现在那边的情况丝毫不知。
江云昭匆匆出了屋子,立在门边望去,唤住从那处过来的李妈妈,问道:“那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