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假山洞里处处皆是突出的石块,于太子殿下确实有些危险。臣已经让人将那些能攀爬的假山洞都堵住了,就剩下些只能穿梭顽捉迷藏的小山洞。此外,臣还让人赶紧做了些行障,专供太子殿下所用。一旦太子殿下攀上了假山顶,便可让小太监绕着周围拉开行障,阻止殿下走到假山边缘的危险之处。”沈尚仪道。
“这主意不错。与其四处围追堵截,倒不如将他圈起来得好。”张清皎点点头,“此外,再给他做些能在跑动中顽耍的小玩具,譬如小风车、风车塔、风筝之类。另给他做几个蹴鞠用的小球,让他踢着玩儿。”小家伙之所以对爬高跳跃感兴趣,多半是因着没有甚么新奇的玩具能让他边跑边顽。只要能用新玩具吸引他的注意力,不仅爬高跳跃,他恐怕对抱高高转圈的兴趣也会低几分。
这时,有宫人禀报,说是张延龄来了。张清皎想起乳母曾说,朱厚照在坤宁宫的夹道外遇见了张延龄与朱祐梈,点点头道:“让他进来罢。”
张延龄刚从朱祐梈的住处出来,路过宫后苑的时候见一群小太监正忙着搬石头木料堵假山洞,便问了几句。其中有位小太监是坤宁宫的,便将方才太子殿下磕伤的事儿告诉了他。他吓了一跳,紧赶慢赶地便过来看小外甥了。
“姐姐,大哥儿没事罢?都怨我,今儿不该见了他就抱他抛高转圈。他大约是正在兴头上呢,才不管不顾地往下跳。”张延龄很是自责,“下回我绝不会将他一人放在宫后苑里,怎么也得陪着他一起顽才是。”
“你都多大的人了,成日里都须得忙活自己的事儿,哪有空闲陪着他胡闹?”张清皎笑着摇了摇首,“安心罢,他没事儿。磕了一回也好,往后就知道甚么该做,甚么不该做了。你和鹤哥儿小时候都是这么过来的,谁劝都不听,管也管不住,非得自己弄伤了知道疼了,才懂得收敛一些。”
“咳咳,那都是甚么时候的事儿了,我都不记得了。”张延龄哪里记得自己也曾有过黑历史,忙不迭地岔开话题,“姐姐,我再去搜罗些小玩意儿来,给小外甥顽罢。新鲜玩意儿多了,他便不会惦记着爬高爬低了。”
“我也正是这样想的,已经命工坊去做了。你若是得空,便在京里四处逛逛,看看有甚么新奇的玩具。切记,不需要贵的,简单些的便足够了。横竖你也没有那么多月例,不必都耗费在这些上头。”
“姐姐放心就是,我搜罗到的,定然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都觉得有趣儿好玩的。”张延龄拍拍胸膛便起身告退,转回头见朱祐樘进来了,又忙行礼。朱祐樘亲切地将他扶了起来:“过些时日,我要考校考校王家兄弟与你的武艺。最近你们可得好好演练,别教我失望。”
“万岁爷尽管放心。”张延龄眉飞色舞,“他们都说,我已经大有进益了!”
朱祐樘微微一笑:“对了,鹤哥儿也快考院试了罢?他可曾传信说甚么时候回京?岳父与姑母那边,可定好了迎亲的吉日?如今日头已经足够酷烈了,若是再晚些,只怕天候更炎热。倒不如等到七月再迎亲更妥当些,无论是你们或是宾客,都不会太难熬。”
“嘿嘿……这,我些都不知道呢,也没人告诉过我!这样罢,等回家我问问,回头再来告诉万岁爷和姐姐!”张延龄搔着脑袋,一问三不知。他年纪尚小,一向不怎么管家里的事儿。何氏、张峦也都觉得他年幼,多半甚么事都不会告诉他。倒是张鹤龄在的时候,反倒还会时刻记起他来,时不时也让他转转脑筋想想事儿。
张清皎不由得笑了,嗔道:“这孩子如今成日里只想着习武、兵器、玩具,哪里有心思关注旁的事儿?倒不如我趁着嘉善姑母入宫的时候,找机会问一问她老人家呢。”
张延龄自知理亏,忙不迭地告退了。帝后二人倚在窗前,望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朱祐樘忽然叹道:“延哥儿这脾性,我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唔,与祐梈确实很相像,但……似乎还与甚么人也有些像。”
“像不像的倒是没甚么,我唯独有些担忧,他这孩童般的脾气,也不知甚么时候才能成熟些。不然,日后便是进了锦衣卫任实职,怕也不容易与同僚相处。”张清皎叹道。与从熊孩子转变成微腹黑少年的张鹤龄相比,一贯心大的熊孩子张延龄虽然已经不熊了,但依旧令人禁不住替他的未来忧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节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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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中秋快乐!
今天吃了螃蟹、虾、火锅、月饼,你们都吃了啥?
第342章 双喜临门
这一夜, 朱厚照依旧睡得很踏实。翌日清晨, 帝后听乳母禀报后, 打量着正欢快地用早膳的大胖儿子,心中不由得感叹这孩子心可真大。心大的太子殿下不仅睡得沉吃得香,还照旧闹着去宫后苑里顽耍,丝毫不见有甚么心理阴影。
张清皎见他顶着脑门上的那块青紫依旧不肯停歇地跑跑跳跳, 不由得扶额道:“坤宁宫是盛不下他了,你们带着他出去溜达一会儿罢。别忘了带上行障, 小心着些, 莫让他再次受伤。多陪他跑一跑, 等他累了之后就将他牵回来。”
说罢后, 皇后娘娘忽然蹙起眉, 心中颇有些哭笑不得地想道:按她这说法,哪里是养孩子,分明就是遛狗啊!幸好那父子俩不知她心里是如何想的, 不然大的非得与她理论,小的……长大后明白事理了定然也会埋怨。
不过,周围所有人都并不认为她的吩咐有任何歧义,她心里也不过顽笑几句罢了。等儿子玩累了,中午垂着小脑袋回坤宁宫时,她便将他安置在东次间, 母子俩一起小憩片刻。朱祐樘回到坤宁宫用午膳,望见眼前的情景,心中的暖意不禁满溢而出——他所向往的岁月静好, 不过如此。
没过两日便到了端阳节,宫中举行端午宴。重庆大长公主、嘉善大长公主等皆携驸马子女入宫参加宴会,加上宫中的太妃与亲王、长公主们,林林总总也有将近百人,甚是热闹。在不久之后,宴会还将更加热闹,因为仁和长公主已经怀胎八月、张清皎腹中的孩子也已经将近三个月了。
因着天候日渐炎热,此次宴席在西苑举办。太液池畔搭起了长长的彩棚,众人分主次依次落座,一面享受着风味极佳的美食,一面观赏太液池上的龙舟竞渡。此次竞渡并非由太监组队,而是锦衣卫与禁卫主动提出一较高下。两卫分别选出八队人马,每队十一人,两两竞逐,取胜者晋级,最终的胜者夺得头彩。
便见龙舟之上,一人在船头击鼓,十人吆喝着划舟,节奏分明的鼓声伴随着士气高涨的吆喝声,格外激动人心。更不必提那一艘艘龙舟在波浪中划出一条白线,迅速得犹如真正翻江倒海的龙,你追我赶,紧紧地咬着不放。如此紧张刺激而又激烈的竞渡,足以令任何人都舍不得挪开目光,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时刻。
朱厚照坐在朱祐樘怀里手舞足蹈,高兴得恨不能扑到那些龙舟上去。朱祐樘时不时便问他,觉得哪个队能胜。因着锦衣卫与禁卫所穿的衣衫与龙舟分别是绯红与靛蓝两色,朱厚照便一忽儿喊“红色”一忽儿喊“蓝色”,格外投入。
朱祐杬兄弟几个也没有错过这场热闹,悄悄地招呼着兄弟姊妹们一起下注,看看究竟是锦衣卫胜,还是禁卫胜。当然,下注不过是调剂生活的小乐趣,他们也不会让长辈们知晓。不过即使听他们说漏了嘴,长辈们也只会当不知晓,随他们乐呵一日。
周太皇太后看着激烈的竞渡场景,听着不远处朱厚照稚嫩的呼声,不由得绽开了笑容:“看来,咱们大哥儿就喜欢这样的热闹。咱们看着,也只图个喜庆,在他眼里却满是趣味。这么小小的人儿,能看懂这个也不容易。”
众人都纷纷附和,称赞太子殿下冰雪聪明。张清皎借此机会,低声问嘉善大长公主对于张鹤龄与王筠的婚期有何打算。嘉善大长公主眉飞色舞地笑道:“虽说我还想多留筠姐儿一些时日,但怎么也不能错过‘双喜临门’的好彩头啊。所以,我便与亲家公说了,等鹤哥儿中了秀才回来,便选最近的吉日成婚。”
“看来,嘉善姑母是笃定了鹤哥儿必中秀才,连‘双喜临门’这样的话都说了。恐怕,连我这个当姐姐的都没有嘉善姑母那般信心十足呢。”张清皎笑道,“院试张榜应当在五月中旬,那时候可有好日子?”
“正巧,院试张榜后几日,就有个极好的日子。定在那天迎亲,简直是再好不过。皇后,到时候你可得给他们俩好好地撑撑面子啊。一个是嫡亲的弟弟,一个是嫡亲的表妹,怎么也不能比重庆姐姐嫁女的阵势弱。”嘉善大长公主半是认真半是打趣地道。
重庆大长公主听了,禁不住笑了:“就知道你在这儿等着呢!尽管安心就是,别说皇帝和皇后了,只要有我们这些姑母在,也必定会让筠姐儿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嘉善大长公主好不容易从丧夫的阴影中走出来,难免有些担心独女的婚事因父亲不在会受到些影响。她们这些姊妹也知道她的心病,自是会尽全力让她如愿。
“是啊,嘉善姑母放心罢,我们怎么说也能给筠姐儿添些热闹劲儿。”仁和长公主也劝道。周真成婚的时候,她亲自领着妹妹们去送嫁;这回王筠出嫁,她们当然也会欢欢喜喜地亲自将她送出门。王筠没有嫡亲的兄弟姊妹又有何干系,不是还有一群表兄弟姊妹么?大家相处亲密无间,早便将彼此视作了毫无隔阂的亲人,与嫡亲的兄弟姊妹也没有甚么分别。
嘉善大长公主听得,眼圈微微一红:是啊,拥有这样的亲眷,她还有甚么可担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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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旬,各地院试陆续张榜,榜上有名的童生便都已经是身负功名的秀才了。京城甫张榜,张家、沈家便赶紧派人去看,果然见着了沈峘的名字。何氏与张氏忙不迭地张罗起了沈峘的婚事,每日都催着他去各处寺观悄悄地与各家的姑娘们远远见上一面。沈峘正打算专心与同期新秀才们诗文唱和呢,见此简直是叫苦不迭。
随后伴随着河间府院试喜报而归的张鹤龄,同样带回了得中秀才的喜讯。何氏与张峦更是大喜,不仅赶紧派了人入宫报喜,还广发贺贴,邀请亲朋好友参加第二日自家准备的庆贺宴。虽说宴席帖子上说的时间有些紧,但亲戚朋友们依旧很是捧场,庆贺宴办得又热闹又喜庆。
嘉善大长公主也得了帖子,独自来到寿宁伯府,好好地勉励了一番未来女婿。何氏与她敲定了婚期,双方便紧赶慢赶地准备起来了。此时离婚期只有五六日了,虽说前期已经准备了许多,但依旧有许多事需要忙碌。
宫里的张清皎也早便亲自列好了几张单子,让肖尚宫准备妥当。其一是她给张鹤龄的体己,她一向不认为长辈在便没有私产是件好事,成家立业之时怎么都该有些自己名下的产业。更不必说,张鹤龄未来可是要去户部的,怎么能没有能让他练练手的产业呢?皇家的产业都是有数的,她不会擅自动用,只能让张鹤龄自己买产业,自然便该给他足够的体己银子。
其二,是她给王筠的添妆。这张单子上的所有物品,都与她前两个月给周真的添妆没有任何差异。两个姑娘都是表妹,也都在她身边待了这么些时间,情分自是一样的。无论她们日后是甚么身份,出嫁的时刻于她而言并没有任何分别。
其三,是两人成婚的时候,她作为皇后的赐礼。这份单子比之周真成婚时更重三分,毕竟张鹤龄是她嫡亲的弟弟,有所偏重亦是正常的。至于朱祐樘给的赐礼,在她的坚持下,与周真婚礼时没有甚么差异。据她所知,周太皇太后给的赐礼会简薄两分,毕竟周真是她嫡亲的外孙女,而王太后给的赐礼倒是不变。
就在众人都忙忙碌碌地等待着吉日来临的时候,忽然有个御史跳了出来,竟然空口白牙地指责张鹤龄中秀才恐怕内有隐情。他没有给出任何证据,仅仅只是因为张鹤龄是外戚,也从不曾才名在外,便断定他中秀才必定是兴济县、河间府的官员徇私之举。
他的弹劾,引得群臣大哗。毕竟,这事儿说轻了,是官员为了讨好皇后娘娘而徇私;而若是说重了,恐有科场舞弊的嫌疑——而科场舞弊,从来都是大案要案,任何人沾染上这种事,都很难再翻身了。
朱祐樘并未当场动怒,而是不辨喜怒地反问:“你可有任何证据,证明张鹤龄不足以中秀才?或者,你有任何证据和证人,证明兴济县县令、河间府知府与北直隶按察副使兼督学徇私?”
那御史梗着脖子道:“臣此时此刻确实没有证据,可如果深入调查此事,说不得就能寻出证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