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藩这种敏感之事,唯有卿卿才能让他能够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换了任何一个人,任何一名臣子,甚至是他深为信赖的怀恩、萧敬等人,或许都无法彻底敞开来商讨此事。他相信,以卿卿的敏锐与智慧,定然能协助他解开许多难关。而唯有他们商讨得足够充分,甚至定下了适合的对策,才能说服内阁和司礼监,才能拥有足够的底气弹压住言官与藩王的激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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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藩之事毕竟事关重大,朱祐樘与张清皎都没有再提起。当时在帝后身边服侍的肖尚宫、沈尚仪早已遣退了周围的宫女太监,也默契地守口如瓶。纵然她们都是皇后娘娘的亲信,在皇后娘娘尚未提及的时候,也不适合多思多想。
朱祐樘觉得,提起此事之后,自家卿卿的情绪仿佛便有些消沉。于是,一则为了给儿子积累福报,二则为了讨自家皇后欢心,他主动提出要再度放归宫人:“之前放归宫人之举广受赞誉,孙儿觉得此事可逐渐成为惯例。行善事,毕竟是得善果的。放归之事不仅仅是为了大哥儿,也是为了咱们一家人,更是为了社稷与万民。”
周太皇太后瞥了瞥皇后,见她也很是惊讶,似乎并不知此事的原委,心里微微一哂:“你说得是,放归确实是行善之举。不过,频繁放归,若是影响了宫务与生活便不妥了。如果你想让此事成为惯例,每回放归的人数便不宜过多。”
“祖母放心,六宫一司必定会严格控制放归人数。且孙儿也不打算每年都放归,而是隔两三年放一回,每回都会征询宫人的意愿。”朱祐樘道,含笑看向自家皇后,“我初时只是想为大哥儿积累福报,所以才灵机一动想到此事。具体该如何行事,还须得让皇后来筹划才好。”
“上回放归,皇后便做得很不错,考虑得面面俱到。”王太后接道,“这回人数少些,相信只要按上次的章程来办便足够了。皇后已经是驾轻就熟了,此事确实该交给她来打理才最为合适。”
张清皎轻轻笑道:“既然祖母、母后和万岁爷都将此事托付给我,那我可得全力以赴,必定不负所托。”她早便有心将放归形成宫中的惯例,严格控制宫人与内官的人数,精简宫中人事了。若能得到周太皇太后与王太后默许,那她日后便更方便行事了。
这日回去后,张清皎便命六宫一司传她的口谕:所有想出宫放归的宫人,都可在尚宫局登记,且确认自己的意向。她将会召见这些想放归的宫人,按照上一次放归的先例妥善安置她们。
见自家卿卿精神百倍地忙碌起来,抱着孩子时都有条不紊地吩咐肖尚宫与沈尚仪,朱祐樘只觉得心里格外温暖。就像卿卿曾说过,处置朝政时的他看起来最是气势万钧一般,他也觉得,有条有理安排宫务人事的她亦是最为夺人目光的。
“呜哇哇!”就在皇后娘娘“专注工作”的时候,怀里的小家伙忽然醒了,而且很不客气地大哭起来。被他的魔音所打扰,皇后娘娘瞬间竟是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只得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东西,无奈地笑起来。
“罢了,罢了,先传口谕下去,比照前例行事。若有甚么问题,你们再来禀报,到时候我们再商量着该如何解决。”皇后娘娘道,抱着小家伙轻声哄了起来。皇帝陛下也凑过来一起哄,却怎么都不见小家伙有停止大哭的倾向。直到两人都闻见某股不寻常的味道,这才互相看了看,赶紧让人给小家伙换身衣裳。
虽然身上并没有沾染什么,但那股味道似乎始终缭绕不去,于是帝后立即着人准备沐浴更衣。两人难得一同沐浴,在尽间内适可而止地亲密了片刻,这才在小家伙找寻母亲的哭声中赶紧出来了。皇后娘娘抱着儿子哺乳,皇帝陛下颇有些幽怨地盯着吃得心花怒放的儿子,轻轻地哼了一声。
皇后娘娘不由得笑了:“他能知道甚么?眼下也不过是饿了才想着寻我罢了。”
“仔细算算,如今卿卿陪伴他的时间,可比陪伴我长多了。”皇帝陛下道。
“哪有这样算的?”皇后娘娘斜了他一眼,“那万岁爷陪伴朝政的时间,也比陪伴我们娘儿俩长多了。”
皇帝陛下仔细想想可不是如此么,不由得笑出了声,觉得方才的自己确实是有些太过幼稚了,竟然和儿子计较起来。不过,皇后娘娘倒是觉着,他所言的也有些道理,于是软声道:“等他过了六个月,便不会像如今这般粘着我不肯放了。到时候,我必定会像以前一样多陪伴你的。”
她很清楚,孩子固然重要,但彼此相爱的夫君亦绝不容忽视。两人之间的感情,是什么都无法取代的。即使是老夫老妻,也需要相处的空间。更何况,他们二人还是年轻夫妇,算不得什么老夫老妻呢。
作者有话要说: _(:3∠)_,卡卡卡卡文
……失败了
本来想雄心勃勃参加这次的万更活动
现在看大概是不行了
下次再说吧~~
爱大家~
正好新一卷开始,需要捋一捋里头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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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王制度总觉得是很拖累明朝的一项制度,而且也祸害了不少地方
所以,必须改,但是怎么改还没完全想好。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会徐徐图之的。
第268章 邵氏母子
坤宁宫的一家三口正其乐融融的时候, 朱祐杬带着弟弟们来到邵太妃的宫中陪她用晚膳。用过膳后, 朱祐杬便让朱祐棆带着朱祐枟出去散步消食。朱祐棆瞥了瞥他, 又看了看邵太妃,赶紧领着懵懵懂懂的朱祐枟离开了。
“娘,可是你昨日在小侄儿的满月宴上说了些甚么?”朱祐杬问道,“前些时日咱们不都商量好了, 我的婚事可推迟一段时日么?等到棆哥儿和枟哥儿都定性了,我再搬出宫成婚也不迟。我当时还说, 便是皇兄皇嫂询问我, 我也只推说暂不考虑此事。”
邵太妃微微扬起眉:“今日皇帝召见你了?”
“嗯, 皇兄特意问我对亲事有何想法, 可有想过娶甚么样的女子。”朱祐杬道, “我说暂时没想过成亲,希望他能帮我推一两年。可皇兄却说,太妃在替我担忧, 让我为娘考虑一二,仔细想想自己的人生大事。我想问问娘,明明都已经商议妥当了,为何却突然改了主意?”
邵太妃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见小皇子生得虎头虎脑颇为可爱,也想抱孙子了, 不成么?棆哥儿与枟哥儿其实并不似你想象的那般幼稚,便是只有他们留在宫中,也能够好生照顾我, 你便放心就是。”
朱祐杬自然知道她说的并非实话,几乎是残忍地揭破了她用的借口:“娘,即便我有了孩子,你也未必能抱得上孙儿。因为我若成婚,便可能即将就藩。你不可能没有考虑过此事,所以抱孙子必定不是你改变主意的理由。娘,你我母子之间,还有甚么不能说的呢?”
邵太妃闭上双眼,掩饰住自己因听到“就藩”二字而生出的恐慌与煎熬。
“娘!你明明知道,我之所以迟迟不成婚,便是舍不得离开你,舍不得离开棆哥儿和枟哥儿!我不想那么早就藩,不想远去千里,一辈子都不能与你们再相见!”朱祐杬急了,咬牙道,“难道你就这么不想将我留在身边?!难道你心里盼望着我尽早离开?!”
邵太妃终是被他激得张开了眼,通红的双眸中皆是泪水:“你一直留在京中,到底是想让皇帝对你存着甚么想法?!哪有迟迟不成婚就藩的藩王?!皇帝怎么可能会相信你只是舍不得我和两个弟弟?!”
朱祐杬怔了怔,低声道:“皇兄不是那样的人,他的性情一向和善。今天我也说起了不忍心离开你,不希望日后不能在你膝下尽孝。他也跟着叹气来着,还说人伦之情如何能以法度断绝,还答应替我想想法子呢。”
“你若是棆哥儿和枟哥儿,与他如何兄弟情深我都是相信的。可你不是,你是当年万贵妃推出来与他争夺太子之位的棋子!”邵太妃已是控制不住情绪了,哽咽着高声道,“你让我如何能相信,他心里对你会没有心结?!”
“不会的。”朱祐杬的眼也红了,“皇兄皇嫂这些年待我有多好,你也看在眼里。他们若一直惦记着当年那点儿事,怎么可能对我这么好?皇兄还一心替我打算,问我想娶甚么样的妻子,喜欢甚么样的女子——就连娘亲你,都从来没有问过我这种事!!”
“他们待你好?是,确实待你好,但那也不过是顺手为之而已!你是长弟,他们待你和其他弟弟有区别么?不过是同样对待,你便对他感恩戴德,满以为他对你满心疼爱。过问你娶妻又如何?他问,是因为他能做主!我不问,是因为即使我是你的母亲,我却无法给你做主!”邵太妃泪如雨下。
朱祐杬呆住了,完全没想过,自己的母亲这些年心里竟然一直存着这么多心事。更关键的是,她竟然还一直提防着皇兄,生怕皇兄怀恨在心对他不利。他该信她的说法,还是信皇兄的爱护之举呢?如果皇兄对他有任何不满,怎么可能待他这般好?母亲虽说得像是他根本不费心思似的,可究竟用没有用心,他作为当事者还能不知道么?
“你必须马上成婚,立刻离开京城就藩。”邵太妃哭着道,“这些年我一直坐卧不宁,一直替你担心,等的便是这一日。谁知你却如此心宽,一直说要留在京城,我怎么拐弯抹角地劝,你都不肯改主意!我能如何是好呢?只能先答应你,私下徐徐图之啊!”
“娘……”
“你就相信我罢!只有你赶紧就藩,证明自己对皇帝那个位置已经没有半点想法,你皇兄才不会一直惦记着当年的事!!否则……否则,他指不定便会想着你是不是有别的心思,你便危险了啊!!”
“娘,惦记着当年的事的人,不是皇兄,一直是你。”朱祐杬怔怔地道,“你一直陷在其中,不肯真正睁开眼来好生看一看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