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打食收获颇丰,至于那浙商和他雇的打手们被鲁深吩咐全都杀了,让人抬着丢入了山谷里。回头让老虎和狼啃食地干干净净,保管没人能认出来。

惜翠就被支使着和鲁金川一块儿抬尸体。

她抬着的这一具尸体是个中年男人,很壮硕,多髭须。

他活着的时候是个威风凛凛的大汉,他如今死了,就只能任人摆弄,丢到山林里喂野兽。

他脑袋被削了一半,脸上神情还停留在最后一刻,怒目圆睁着,直愣愣地好像在看她。

红红白白的东西顺着他的脸直流到她手上,又湿又滑,看得惜翠一阵反胃。

鲁金川还在那儿骂,这人究竟是谁砍死的,脑袋砍一半恶心死了。

故作镇静和鲁金川一起抛完尸,回去她用水搓手搓了大半天,凑到鼻子前却还是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腥气。

三伏天里,惜翠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都未能入眠,一闭上眼好像,就能看见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她看过不少丧尸片,但隔着荧幕观看,和自己亲眼所见,总归不太一样。

睡不着,惜翠干脆翻身下床,端起床边小指节长般的短烛,小心翼翼地往屋外走,一直走到茅屋前才停下。

借着微弱的烛光,惜翠透过窗户瞧见了卫檀生。他背对着她,蜷缩着身子,好像在睡觉又好像没有。

看到卫檀生,惜翠定了定心神。

卫檀生的存在,提醒着她这总归还是书中的世界,瓢儿山上的劫匪再凶残,也都是作者笔下早早设定好的。

她感觉自己蹲在窗户边上的举止有点儿变态。

一个黑脸大汉半夜鬼鬼祟祟偷看小正太睡觉。

惜翠安慰自己,毕竟她也是为攻略卫檀生培养感情。

他们回来的动静似乎吵醒了他,此时劫匪们虽已经都睡下了,男童却还是未能入眠。

他坐了起来,似有所觉地转过头,对上了窗外的一张脸。

恐怖故事不外如是。

惜翠清楚地看到,同她视线相接的刹那,面前的男孩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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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脸山匪将他抱回茅屋后,自己便离开了。

从他这儿,向窗外望去,能瞧见屋外的火光。

他知道,那些山匪又外出烧杀抢掠了,他们管这叫做打食。

这些天里,他见识到了这群人的凶狠与蛮横,如果想要逃出去,必须要静下心来好好谋划。至少,不能表现得再像上次一般鲁莽,引动他们的怀疑。

他胃里还是很难受,发胀,或许是因为强行塞了那小半碗南瓜的原因。

他很久没进一粒米一滴水,今天一下子吃了这么多,到晚上吐了个昏天黑地。

吐到最后,已经吐不出来东西了,嘴里泛着苦水。

卫檀生擦了把嘴,喘着气,倚着墙根坐着,吃力地转动着脑子,一点一点琢磨他今后要怎么办。

在生死边界来来回回徘徊了数次,他想明白了。

他不想死,他要活,至少不能死在这种地方,被丢下山喂野兽,死得这么难看。

卫檀生冒着冷汗,死死地按住了绞痛的胃,顺着墙根慢慢地躺了下来。

周遭蚊子和苍蝇嗡嗡乱转,抬头能看发霉的稻草。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环境。

他蜷缩着身子,漠然地看着,就好像自己也化作了一根霉迹斑斑的朽烂稻草。

他睡过去又醒来,醒来又睡过去。

就这样知道持续了有多久,他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些悉悉索索的动静。

卫檀生下意识地转过头,却在窗边看到了在幽幽烛光映照下的一张脸。

夜晚,猝不及防地对上这么一张脸,不论是谁都会被吓一跳。

卫檀生脸色一白,缓了一缓,才认出来这是白天他见过的那山匪。

那山匪对上他的视线,好似很吃惊的模样,又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走了进来。

“我不是故意来吓你的。”将手上的烛台放下,惜翠坐在了卫檀生的身边,“我是来看你逃没逃跑。”

“我不会逃跑的。”卫檀生这么说道。

他声音还有些喑哑。

在惜翠孔武有力的身板儿面前,他看起来脆弱得就像一只白鸽,战栗如芭蕉树动的白鸽。

烛光将惜翠的身影拉得很长,晃晃悠悠地倒映在地上,足以将卫檀生整个都罩起来。

“你别害怕。”这样的卫檀生,让惜翠有种欺负小孩的感觉,她挠挠头道,“只要你不跑,我就不会欺负你。”